而这种因极度紧张而滴落的汗珠,才是此时众人心境最真实的存在。
陈浮生率先执笔挥毫而下,没有多余花哨的动作,只是眉角微微抽搐了几下后,便将仍是散乱的狼毫竹笔,全都侵染在浓浓墨中。手腕微微抖,在雕琢“山河”二字的砚台上轻轻挪动,润出一点笔锋,便在纸上写下了第一个字。
台下众人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因自己的疏忽,影响道台上之人的落笔成风。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默契,亦如战场上的厮杀。执旗之人周围,都会有数名好手护卫,护卫着他们心中的荣耀。
顾醒凑到老黄头身边,轻声问了一句,“嘿,你觉着陈兄会写出什么惊世骇俗的雄文,惊艳众生?”
老黄头却是一撮鼻子,没好气地说道:“顾小子,我提醒你,与此人保持距离。否则被人卖了,还在给人数钱呢。”
“好啦好啦,知道你为我好,但陈兄并非歹毒之人,心胸宽广,光明磊落,不可以小人之心揣度之。”顾醒抬手环在老黄头肩上,笑着说道。
两人说话间,二丫头也小跑了过来。只是动作较为轻微,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倒是还在桌案上的魏无忌,酒足饭饱后竟沉沉睡去,不时用手抓挠下鼻子,似乎许久未曾安眠。
二丫头嘟着嘴问道:“你俩在聊什么,可是再说陈公子的不是?”
老黄头连忙两手一摊,一副委屈莫名的样子,“怎么会,陈先生这样的好人,可是不多见了。是吧,顾小子?”
顾醒正瞧着戏台上众人的奋笔疾书,没来由听见老黄头拖自己下水,便随意“嗯”了一声,也不搭腔,似乎并不在意。在他心中,陈浮生并非老黄头说的那般不堪,纵然有过,也不会危及性命,定是有难以言说的苦衷。
而倾城夫人所道出的种种,却将两人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似乎这其中还有许多过往的故事。故事中有着难以权衡的真伪,需要他们自己去发现。但倾城夫人对陈浮生,却是那般不待见。而通文馆的李存进,得见陈浮生却是欣喜。
若是看表面,不过尔尔,但若真要细细想来,事情必然不会简单。顾醒并不知道,倾城夫人会怎么对付陈浮生等人。但顾醒知道,通文馆必然会横插一手,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想到此处,不经意间抬头望去,却瞧见那紧闭的扉窗微微开了一条缝,正好迎上了那厢房中人的目光。虽是瞧不真切,但此人生得狮口阔鼻,一只鹰眼真审视着场中众人,但多时还是望着陈浮生。
许是觉察到了顾醒投来的目光,这才没有丝毫征兆的扭头回望,两相交织下,双方皆有了些许想法。通文馆李存进不知顾醒为何人,却是看出了一点端倪。此人身穿明月楼便服,却有些破旧,定是逃难而来。若是将其擒下,或许会发现有趣的东西。
而顾醒却感觉到一阵脊背发凉,此人带来的威慑感,隔着如此远的距离,都让人不知所措。
老黄头抬手将顾醒的脑袋转到二丫头面前,郑重其事地说道:“顾小子刚才说,陈公子必将一鸣惊人,万古流芳。”说着还朝着顾醒挤眉弄眼。老黄头这一手中蕴含内劲,稳住了他体内跃跃欲试的气息,这一问更是让他心绪稍安。
顾醒抬手握拳,击在自己手掌上,蔚然一笑,“对啊,陈兄之才,有目共睹,是该让天下人见识见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