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通和尚刚才那番话,却是七分真三分假。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但江湖险恶,尔虞我诈的事情层出不穷,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珈蓝寺自百年前创寺之初起,便是一师一徒。到了他师父这辈,却因种种机缘收了两个徒弟,也就是惠通禅师和他自己。但师父始终无法打破那百年师规,便遣惠通先行出世历练,若是有心回转,便将主持之位传与他。
可奈何,红尘多寂寞,终究还是没有逃得过宿命的安排。一个未经世事的白目和尚,怎能跟花花世界相抗争,奈何还遇见了那一生钟情的人。
自此,珈蓝寺便少了一位得道高僧,人世间便多了一位烟火红尘之人。但毕竟师徒情分,不通和尚师父只道是宿命使然,虽有遗憾但却只能接受。如此,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不通身上了。
多年之间,惠通也未曾忘却师门教导,但自己已然隐匿红尘,断然没有再回珈蓝寺的道理,只能用这飞鸽传书的方式,去维系那虚无缥缈的因果。
多年过去,不通和尚终于明白,这是每一个珈蓝寺僧人的宿命,也是每一个珈蓝寺僧人的因果。师父后来说过,珈蓝寺创寺之初,便是一个结。这个结本可打开,却因为种种遗憾越陷越深。
自此,珈蓝寺之人便都要经历这红尘考验,只待有一人能打破枷锁,让珈蓝寺不再背负这无端的宿命。
而不通和尚和师兄的书信中,确也提到有一冷姓徒儿之事。惠通禅师本意是让小徒剃度出家,完成自己未完成的使命。但却被不通严词拒绝。
欲加之罪奈何为之,已在红尘中,何须遁空门。空门万千苦,不沾一丝尘。后者两相妥协下,只能答应带行历练之事,便有了这么一出。
虽是合情合理,但总觉着有些说不通。若是惠通师兄没有言明,那自然此人出手合情合理。若是惠通师兄言明,那恐怕徒侄已是凶多吉少。那眼前之人,又是谁呢?
不通和尚已来不及多想,因为此时眼前还有一个更大的麻烦要解决。赤心和那冷姓年轻人至上路后,便一直互相冷嘲热讽,双方你来我往,没有一丝相让的意思。
不通和尚夹杂中间,已是一个头两个大。且不论他俩会不会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就是这般言语相激,也让这格格不入的三人组,显得格外扎眼。
此去最近的落脚之处尚有两三个时辰的路程,若是一路上皆是如此,那自己恐怕还没走到那落脚之处便被两人给折磨疯了。
不通和尚口诵佛号,突然插口说道:“就此打住。冷师侄,你不知前因后果,不可胡言乱语。心儿,莫要继续纠缠。”
赤心闻言立即收声,那一句“心儿”,便胜过千言万语。那冷姓年轻人分明没有过瘾,但碍于师叔的情面,还是悻悻然闭嘴,但对师叔和这女子之事,越发好奇起来。
待两人休战后,不通和尚又正色道:“冷师侄,当下我等还不能确认你的身份,你有何信物,可给贫僧一观?”那冷姓年轻人突然一拍脑袋,许是刚才吵架吵的过于激烈,将这茬给忘记了。
冷姓年轻人从怀中摸出一物,双手托举递给不通和尚,口中恭敬说道:“师侄冷万章,拜见不通师叔。”不通和尚谨慎接过那用麻布包裹的物件,跟赤心对望了一眼,双方立刻心领神会。而那冷万章还是低头托举,一脸恭敬模样。
待不通和尚打开那麻布,一块有些泛黄的袈裟映入眼帘。顿时千般疑虑皆释然,不通和尚上前一步将那冷姓年轻人牢牢抱住怀中,口中呢喃道:“师侄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