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今年是哪一年吗?有同学说,今年是公元1994年,恭喜你,答对了!不过,你只答对了一半。我告诉你们,今年不仅是公元1994年,今年还是中国的市场经济元年。大家记住,是元年!
“什么是市场经济?大家都是大学生,这个问题想必大家都背得滚瓜烂熟了。但是,我要说的,和你们老师说的不同。我要说的是,市场经济就是一股来自于大漠的狂风,站在这个风口上,连猪都能迎风飞扬!”
人民大学教二楼的一间教室里,一位身材颀长、相貌英俊的年轻人站在讲台上,正对着一屋子比他更年轻的学生侃侃而谈。天真懵懂的学生们盯着年轻人一张一合的嘴,只觉得自己都要飞起来了。
在讲台旁边,有一位与演讲者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时而看看讲台上的同伴,时而看看台下的学生,脸上的表情颇为复杂。
站在讲台上的这位,正是谢天成与周衡说起的机械部二局机电处科员唐子风,站在讲台边的那位,则是唐子风的大学同宿舍同学王梓杰,他现在的身份是人民大学国管系的专职学生辅导员。
唐子风和王梓杰都毕业于人民大学,是台下这帮学生的正宗大师兄。在王梓杰的印象中,唐子风在上学的时候只能算是不木讷而已,谈不上是什么活跃人物。没曾想,毕业之后,唐子风便像是换了一个人,非但变得能说会道,而且显示出了非凡的商业天份。
去年,唐子风找到王梓杰,让他帮忙在学校里找了一群管理学硕士,以千字5元的价格雇他们攒出了一本洋洋200万字的《企业管理知识百科》。可别觉得这个价格太低了,唐子风提出的要求远比稿酬标准更低。他列出了一张知识清单,让硕士们按图索骥,到图书馆去找资料,大多数内容都是直接复印剪贴,充其量是改个标题、加几句导语之类。这种做法,搁在20年后足够惹出几百起版权官司,但在上世纪90年代初,谁会在意这样的事情呢?。
付出一万元的稿酬之后,唐子风又不知上哪联系到了一家出版社,买了个书号,把书给出版出来了,厚厚的一大本,还是精装,用来砸人比板砖还厉害。在时下一本普通教材定价才几元钱的情况下,唐子风给这本书定了248元的高价,直接把王梓杰吓得差点栽个跟头。
“你抽疯啊,就这么点剪贴出来的资料,还定这么高的价钱,谁会买?”王梓杰鼓着眼睛质问唐子风。
他的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唐子风在学校里招了十几名农村出身的大学生,交给他们每人两本书,声明只要他们卖出去,每本交180元钱回来就行,余下的都是学生们的销售提成。
学生们将信将疑地出门兜售去了,仅仅两天时间,所有的学生都把手上的两本书卖出去了,他们的销售对象清一色都是在京的大国企。
对于高校里的老师和学生来说,唐子风编的这本书可以说是毫无价值,因为书里的那些理论、概念,都是教科书里讲过千百遍的,更何况硕士们抄书的时候难免还有些讹误,诸如“常凯申”之类的笑话随处可见。但对于各单位的领导秘书来说,这样一本书简直就是他们的宝典,足以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改革以来,尤其是国家提出市场经济模式以来,各级领导都在大谈更新观念,领导讲话或者交工作汇报的时候,里面没有几个新名词,不加上几句“熊彼特指出”或者“琼-罗宾逊认为”之类的话,你好意思说自己是市场经济的弄潮儿吗?
可是,在没有度娘的年代里,这种新名词、新概念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吗?秘书也是人,不是人形自走图书馆,领导在别的什么地方听到一个新词,回来问你是什么意思,你如何回答呢?
就在这个时候,唐子风派出的推销员出现在他们面前,厚厚的一本管理百科,把领导听说以及没有听说过的概念全盘收入,再也不用担心不认识凯恩斯是谁了,我还知道萨缪尔森、哈耶克、约翰-穆勒、波多野……呃,不对,是波士顿矩阵。波士顿耶!矩阵耶!今天就可以写到领导的讲话稿里去,肯定把其他单位的领导都给震了!
至于说一本书248元,很贵吗?
能开发票的东西,有谁会嫌贵呢?
更何况,今天上门来卖书的大学生颇懂一些规矩,开了248元的发票,只收了220元钱就走了,这种书,再来五本十本又有何妨呢?
卖书的学生们每人都拿到了100元以上的销售提成。在机关干部的月薪不到200元的今天,两天时间就赚到100元,对于这些农村出身的孩子意味着什么呢?
还有啥说的,唐师兄,王老师,还有多少书,我们包销了!
首印的4000册书不到一个月就销售一空了。参与卖书的学生们每人都赚到了好几千元,把从家里穿出来的旧中山装换成了全新的立领夹克衫,进食堂也不再往大窗口挤了,而是成了小炒窗口的常客。
至于唐子风和王梓杰,收回了足足70万元的书款,扣去出版印刷费用和找人dài_kāi_fā_piào支付的营业税,每人名下都分到了十多万,立马就成了全班的首富,括号,是并列的。
没等王梓杰把分到手上的钱捂热,唐子风又生出了新点子。他把两个人的钱凑在一处,用各自父母的身份证,注册了一家文化公司。照唐子风的说法,他自己在部委工作,王梓杰在学校当老师,用自己的名义开公司有诸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