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在20年前,井南省合岭市还是一个以农业为主的城市,当然,那时候它也不叫合岭市,而是叫做合岭地区。
可能是由于地处东南沿海,在备战备荒的年代里属于前线,国家不敢在这里布局太多的工业项目,整个合岭地区加起来只有不到100家工业企业,而且绝大多数都是仅有几十人甚至十几人的小厂子,做点副食加工或者农机修配的业务,在全国的工业体系中属于可以忽略不计的部分。
由于人多地少,合岭的农业其实也并不发达。当地的稻米出产不足以养活全地区的农民,农民们一年中有大半年要靠红薯度日,而且也仅够果腹而已。
在井南省有一个段子,说合岭人如果到省会渔源去办事,用不着做自我介绍,人家只要一看他们那副黄皮寡瘦的形象,便能猜出他们的原籍,基本是八九不离十的。
穷则思变,这是永恒的道理。即便在国家限制私营经济发展的年代里,合岭人也照样偷偷摸摸地做着各种小生意,例如走村串户,用一些自家做的麦芽糖换取别人家的鸡毛等废品,再转手卖给国营的废品收购站,赚取其中那一点微薄的差价。
因为做这种生意而被以“投机倒把”的罪名抓过的人,在合岭能凑出几个团,以至于在几十年后,合岭本地的私人老板们凑在一起喝酒,聊起往事来,一桌子上就找不出几个不曾去筛过沙子的。
80年代初,国家开始对民营经济松绑,合岭人在长期做小生意中锻炼出来的商业天才得到了一个施展的机会。短短几年时间,合岭就出现了数千家小型工业企业,这些企业一开始都披着“村办企业”、“社办企业”的外衣,慢慢就露出了原形,清一色都是农民自家或者合伙创办的私营企业。
到90年代末,合岭已经成为一个全国闻名的金属制品制造基地,有几百种产品的产量达到全球的一半以上。全市几乎每个村都有若干家企业,有的村甚至每家每户都是企业主。大片的农田被占用,建起了厂房。一些零星地块也只是用于种植蔬菜,没人再有兴趣种粮。
制造业的发展,带来了对机床的庞大需求。在合岭市区,随处可见各种机床销售点和维修点,有些门面只经营某个品牌的机床,有些则是经营某一类型的机床。正因为机床销售点和维修点数量众多,所以当有一家名叫“胖子机床”的维修店在合岭市区开张的时候,除了左邻右舍的店家凑过来看了看热闹,就没有其他人觉得有啥新奇了。
宁默和工友赖涛涛合开的这家机床维修店,使用“胖子机床”这个名字,主要是为了增加识别度。别家店用的都是什么“鑫”、什么“隆”之类的招牌,孤立地听起来觉得颇为吉利,但当同一条街上有十几个什么“鑫”的时候,客户就难免会产生出审美疲劳了。有些回头客走错店门的事情,也是经常发生的,这就显出招牌缺乏识别度的缺陷了。
胖子机床是一家双重夫妻店,宁默的老婆张蓓蓓在店里做会计,赖涛涛的老婆刘晓静在店里做行政,宁默和赖涛涛二人则是店里的维修工。
宁默选择到合岭来创业,是因为他此前曾被厂子派到合岭来与赵兴根、赵兴旺兄弟的龙湖机械厂合作过。通过赵家兄弟,宁默认识了不少合岭本地的私营企业老板,并与他们在酒桌上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宁默这些年在厂里得到过名师指点,钳工技术比很多四五十岁的老师傅还要精湛,加之为人正直豪爽,一些私企老板都向他承诺,只要他到合岭来开店,自己厂里的机床如果出了故障,肯定优先找他帮忙维修。
胖子机床店开业之后,这些私企老板倒也没有食言,给了他们不少维修订单,在价格上也没太过挑剔。几个月下来,胖子机床的净利润已经超过了10万,张蓓蓓每天数钱数得手抽筋,脸上24小时都带着白痴般的笑容,话说,她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胖子快要当爹了。
这天,胖子机床店来了一群不速之客,连宁默和赖涛涛也特地推掉了几个客户的订单,留在店里接待这些人。不过,负责接待工作的,却不是他们这两位店主,而是临一机前任销售部长韩伟昌。
“叶总,你来看,这就是我们临一机和滕机联合推出的新型模具机床,我们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雕铣机。它的特点是以雕代铣,最适合做精密模具的加工。”
韩伟昌指着摆在店堂中间的一台模样平常的机器,向新塔模具公司董事长叶永发介绍道。说罢,他又向跟在叶永发身后的一干人等也分别打了招呼,那些人也都是井南一些制造业企业的老板,只是企业规模没有新塔模具公司那么大,在叶永发在场,韩伟昌没有与他们单独打招呼,也算不上是失礼。
把木雕机床改造为模具机床的想法,源自于肖文珺。由于有木雕机床的设计经验在前,苍龙研究院一干工程师通力协作,花了不长的时间,就把专门用于金属精细雕刻的雕铣机设计出来了。
尽管雕铣机是专门为滕机设计的拳头产品,唐子风却没有马上把产品交给滕机去制造,而是安排临一机先进行了试制。临一机制造的样机迭代了五个版本,最终得以定型,也就是现在摆放在胖子机床店堂里的这一款。
一台雕铣机将近一吨重,韩伟昌要在井南推荐这种雕铣机,自然没法背着这么一个铁疙瘩到处跑。他知道宁默在合岭开了这家机床维修店,便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