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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三,黔州境内……
空旷的驰道上,远东大军徐徐前进,四周随处可见光秃秃的树杆,上面的树皮和树叶早就被饥饿的灾民用于充饥,入目所见,尽是一片抑郁的悲凉景象。
驰道两侧,躺满了数千行将就木,满脸麻木的百姓,这些都是从其他州省逃荒而来的流民,正一脸惊恐的望着远东大军在自己眼前行过。
整片大地仿佛失去生机,死气沉沉如同末日来临,让正在驰行的远东军士兵心情十分沉重。
心情同样沉重的还有刘策,自进入黔州一路行来至今,灾情的严重远远超过了他的预计,这其中自然有天灾因素,但到一旁待命。
刘策想了想,率先下马问道:“余县令,本军督问你,你身为抚河县地方父母官,连同周遭三十里内一切大小事务皆有你来打理,那你告诉本军督,本军督沿途所见几千饥民又作何解释?”
余知孝拱手回道:“回禀汉陵侯,这些饥民大部皆是外省逃荒而来,下官也曾开设粥棚赈灾,
但无奈如今县城粮仓实在无粮可赈,城中大户也都逃往他省避灾,这才让他们离去另谋生计,
不瞒汉陵侯,现在您就算让下官凑出一顿大军就食的米粥都供应不出,还请汉陵侯明鉴……”
刘策微不可察的摇摇头,回头对焦络说道:“让大家在县城之外原地休息,自行解决午食等本军督命令!”
“遵命!”
焦络闻令,立马前去军中下达刘策指令,而刘策和邬思道、姜家三兄弟以及叶胤还有皇甫翟一道,随余知孝一行人进入了抚河县大门。
一行人在县城内所见一切,相比郊外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当叶胤看到两户家人因为饥荒准备易子而食的情形时,这才感受到当初刘策在辽东和自己所言饥荒会把一个人逼成疯子的话是多么真实恐怖……
等众人来到县令衙门后,看着残破不堪的衙门大堂,刘策嘴里轻轻冷哼一声,打量着四周没有一件完整的家具器皿时,极其失望的摇了摇头。
余知孝没有领会刘策此举的含义,只是上前拱手说道:
“汉陵侯见谅,为了让灾民能多喝上一口稀粥,下官是竭尽所能,把能变卖的都变卖了,这才让府衙内连把像样的椅子都找不到,还请多多恕罪……”
刘策颌着双眼点了点头,微笑着跟余知孝说道:“余县令可真是爱民如子啊,现今这世道像余县令这样的人可真是不多了……”
“汉陵侯谬赞,下官真是诚惶诚恐,下官身为此地父母官,理应爱民如子……”
余知孝完全没听出刘策语气中那股极其深重的怨念,还以为这是对他的褒奖,不单是他,就连姜家三兄弟也都是觉得这余知孝是不可多得的父母官。
惟有叶胤和皇甫翟明白,刘策此刻的心情是极其的糟糕透顶……
“本军督饿了,麻烦余县令去帮大家弄些吃食过来……”
“是,下官这就去备饭菜”
刘策坐到主案上,冲余知孝微微一笑,命他去备饭菜了。
等余知孝一离开,姜憧忍不住开口叹道:“看样子这余县令还真是一介清贫的好官,瞧瞧这府衙,穷的耗子都要搬家,
为了能让百姓多吃一口稀粥,真是什么都豁出去了,要是我大周能多些这样的官僚,也不会有此局面……”
姜憬点头应道:“兄长所言甚是,这余知孝为官着实清廉,听闻其在此为官二十五年未曾贪墨一分钱,这种气节着实让人敬佩……”
看着姜家三兄弟对余知孝的评价极高,刘策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良久才对邬思道问道:“邬幕丞,你对此怎么看呢?”
邬思道摇摇头说道:“余知孝不过一介酸儒作风,他是一个好人,却绝对不是一个好官,大灾之年只懂开仓赈济却不懂如何利用这些灾民开凿引渠、灌溉田地来减缓灾情,
更何况黔州也并非重灾区,抚河县这些年更是风调雨顺,把好好一个县城糟蹋成这般模样,余知孝不但无功,反而有过,而且是大过!”
邬思道这番话立刻让姜沛有些不适应了,他立马反驳道:“那依照邬先生的意思是余知孝为官清廉还是错的了?”
邬思道说道:“三公子,为官清廉是身为官僚的本份,这又怎么能算是一件大加赞赏的事迹呢?如果天下靠的是大肆宣扬清官事迹,你觉得这个国家还正常么?
为官者治理一方政务,首要就是稳定民心,尤其是在大荒大灾之年,更是考验身为一方父母官为人处事的治理能为,敢问一句,您觉得这抚河县做到稳定民心的政绩了么?
据在下所知,这余知孝为人古板,不知变通,做任何事务都是循规蹈矩,效率极其低下,他身上除了清廉这一条能说的出口之外,恐怕再无其他半点可以值得称颂的地方……”
姜沛一时语塞,但脸上依然挂着一丝不满,好久才开口问道:“那你又是如何断定抚河县民心不稳的呢?”
刘策接口说道:“抚河县民心稳不稳,一探便知,叶总司,就麻烦你现在去县城内探访一下民情……”
叶胤一甩手中佛珠,欠身说道:“不才领命……”
话毕,叶胤大步踏出了府衙,前去探查民情了……
“汉陵侯,饭菜来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后,余知孝端着一盆野菜汤和几个红薯,外加几个缺角的破碗来到了堂前。
众人向这些吃食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