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本是个好天气。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清风徐徐,白云飘飘。
高空之中,一行鸟儿整齐有序地煽动着有力双翅,嘴中发出欢快音调,缓慢悠闲,朝着阳光最明亮之处前进。
气温渐渐升高,虫鸣声此起彼伏,树木花草繁盛,一副欣欣向荣,快乐无比模样,丝毫不知黎明前的黑暗。
然而,这份美好生生被少女那尖锐,极具穿透性,震人心魂的绝望声打破。
少女的不甘,祈求,哀嚎,嘶声裂肺,让万物俱颤。
刚刚落脚,立在枝头,准备休憩的鸟儿被惊吓,惊慌四散——秩序乱了。
那声音犹不受阻碍,闯过层层密林,奔向更远更高之处,却终是被广阔无垠的天空吞噬,消失不再。
“听话!”血煞大怒,不再劝说,凝聚心神,动用异能。
刹那间,以他为中心,半米为半径之内,空气瞬间凝滞,成为他最忠实的奴仆,听候差遣。
身体动弹不得,少女的哭声渐大,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她睁大双眼,惊恐地听着金属摩擦衣服的“莎莎”声。
“血煞!你别这么做——不要——”
“对不起……”血煞闭上双眼,面露绝然之色;右手颤抖,缓缓上举,对准左边胸膛。
风刃之上,风宿收了气势,心下放松。
这样就好。
脚下风刃转动的速度慢了些许,他转过身,不看即将发生的悲伤一幕。
他不但不讨厌血煞,反而很欣赏后者。
不畏强权,不惧危险,任劳任怨,不计得失,不问回报,遵循本心,默默守护,忍得了他人诋毁,受得了一人寂寞……
而他——远不如血煞。
自被bo自己再也无法过回平凡且快乐的简单日子,更无法继续追寻最初的理想:当一名武术老师。
在外人看来,血煞是恐怖的,狠厉的,让人忌惮的。
可在知晓真相的他看来——如果要用一个词形容,他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英雄”。
日上中天,光芒四射,温暖了凉意,缩小了阴暗。
鸟儿收了声,密林成为知了的主战场。蝉鸣不断,杂乱无章,连成一片,乱了美好的景,燥了所有人的心。
可,这终究抵不过空那悲伤绝望的哀求。
湿了面颊,红了双眼,死了心。
看着这样的空,乔小池心痛。
脑海中再度闪现少女那张笑容绽放,饱含幸福的脸,以及——治好她伤口的那双脆弱却坚强的黑瘦小手。
她要守护独属于空的美好。
短刀一寸寸下落,眼见就要插入血煞胸膛。
忽地,微风阵阵,银光一闪,金属落地声传来。
微风不是自然气候,而是乔小池一手快速挥动,带出的气流涌动。
“真倒霉,你这傻大个……早不死晚不死,非要在我最自责的时候死。上辈子,我一定是欠了你。”
“先别急着死!你死了,空怎么办?她不会苟活的。”乔小池咬牙切齿,一脚狠狠踩在那短刀之上。
“也许我是疯了,今天就让我多管闲事一次。若是不幸死了,我就变成恶鬼,找这耍风刃的男人索命!”
听到这话,空傻眼,收了哭声,不解,迷惑。
血煞低头,看那被银针封了穴位而无力的手臂,苦笑:他这要如何自杀?
再抬头,呼吸一滞。
身前,一身衣服脏乱,破败不堪,背影却异常笔直,不可弯曲的少女,似那最坚硬的堡垒,将所有外敌险难阻隔在外。
憨厚男人呆愣。良久之后,这才颤抖着声音问:“为——什么?”
天亮之前,他们还是你追我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敌人。
他伤害过她,她不落井下石,作壁上观已然出乎他的意料。如今不计前嫌,出手救他,却是他所料不及的。
“为什么?”她嗤笑一声,“也许是因为空……”
有些人,日夜相对,依旧相互防备,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有些人,只见一次,相处一次,便成为知心好友,莫逆之交。
“我喜欢空的笑容!”她答。
昨夜,她失了爱情,弃了三年执着,失了信仰。
有那么一刹那,她生出再不相信感情的想法。可——见到空和血煞之后,她被震惊了。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像她这样被爱情抛弃的女人,足矣。
至于空和血煞……
她想看他们好好地在一起,想看到空那溢满幸福的笑容。
此时,她已说不清救下血煞,究竟是为了自己多一点,还是为了报答空的疗伤之恩多一点。
唯一清楚:今日,她若不出手,必会为他日埋下遗憾的种子。
“血煞,你听好了!”乔小池态度严肃,气势强盛。“今日,我若救了你,那么你的命就是我的。”语气高亢,激昂,让人无可反驳。
“你……”血煞惊愕,看了看身边情绪复杂的空,点头。继而微微张嘴,正要说什么,却被周铭抢了话。
“甜妞,我就知道你会控制不住自己。”他淡步走到乔小池身边,不惊不讶,低头,轻笑。
果然——这才是他认识的世间最美,独一无二的女人啊。
二人对视一眼,露出一抹会心笑容。不用解释,一切皆在不言中。并肩作战,是他们对彼此不离不弃的证明。
不远处,高挺大树之下,深坑男人眸色明明灭灭,视线紧锁女人那挺直身躯。渐渐地,女人那坚挺背影和记忆中的背影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