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西子湖畔起了风。
微风与夜幕同时蔓延过来,昏沉的天色下,风吹皱了湖面,倒映在清澈水波中的孤山随着涟漪波动扩散,显得愈发苍翠出尘。
孤山已经不是西子湖的旅游景点。
李鸿河带着残存的李氏老兵踏上孤山之后,临安官方很快就宣布了孤山内部要进行整顿装修。
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
临安市府将孤山的事情上报给了江浙省府。
省府上报内阁。
内阁沉默。
于是省府和市府也同时沉默下来。
孤山的售票点被取消,周围的区域也都悄然被移出了西子湖的游览范围,整个李氏开始在中洲高层的沉默中在孤山扎根。
高层至今依旧沉默。
所有人似乎都像是忘记了李氏和孤山一样,时至今日,包括昆仑城在内,没有任何一个人对李鸿河占据孤山的事情发表过任何看法。
沉默很多时候都是默认。
但在山顶,李天澜可以清晰的听到每个人的呼吸,悠长,平缓,富有节奏。
这是陷入深层次明显后才会有的呼吸节奏。
整个李氏都在明显。
每个人在沉寂多年之后似乎都想着恢复自己的巅峰状态,甚至是超越巅峰状态。
李天澜的内心不断沉下去。
最终沉入谷底。
就因为所有人都在冥想。
可这所有人也太少了些。
李天澜的脸色苍白。
十六个人!
加上青叶,不过十七人!
这就是如今的李氏。
李天澜身体摇晃了下,一种难以形容的极怒瞬间占据了他全部的意识,他的双眼满是猩红。
三年前他离开边境的时候,李氏还有一百多人。
边境一战之后,算上伤员,李氏幸存的还有六十多人。
如今三年过去,李氏只剩下不到二十人?!
人哪去了?
李天澜看着前面那大片的墓地,犹豫了下,艰难的迈步走了过去。
从墓地中走出了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
老人身材干瘦,头发早已是一片花白,因为驼背的原因,他的身材看上去显得有些瘦小。
他的手里提着一件扫把,似乎刚刚扫墓回来。
李天澜的脚步顿了顿。
看到老人的瞬间,他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变得无比平静。
老人也看到了李天澜。
他看上去有些浑浊的双眼悄然亮了一下,不咸不淡道:“回来了。”
李天澜嗯了一声。
这是爷孙两人相隔三年的重逢。
没有惊喜,没有意外。
平静如水,淡漠如夜。
李鸿河将扫把放在一边,招了招手道:“陪我进去走走。”
李天澜走到李鸿河身旁。
他有太多的话想说,但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爷爷瘦了很多,一生都挺直的脊梁也变得弯曲。
曾经意气风发的中洲战神已经远去。
带着李氏坚守边境二十年,隐忍而沉默的老人也在远去。
如今的他只剩下迟暮。
那是余生将寂的虚弱,还带着一种已经几近完全失控的强盛。
这一刻的李鸿河,强大到似乎可以撕裂天地,但却又像是下一秒就又可能彻底倒下。
“你的身体...”
李天澜迟疑了下,欲言又止。
“放心。”
李鸿河的表情豁达而平和:“现在还不是时候,只要我想支撑,起码还能再撑两三年。”
“你呢?”
李鸿河看了一眼李天澜:“三年时间,你收获如何?”
“我...我的身体出现了一些变化。”
李天澜缓缓道:“而且...爷爷,我现在放弃剑二十四了。”
在天都,他站在无敌境的角度上看过用过了李氏的震世绝学剑二十四。
三年时间,他的剑已经隐约跳出了剑二十四的范畴,逐渐变成了他自己的剑道。
剑二十四已经被他完全摸透,已经到了放弃的时候。
李鸿河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道:“你自己的路,你自己决定。”
墓地中没有灯光。
越往上走,越是漆黑,于是墓地下那些小木屋中偷出来的灯光显得愈发刺眼。
“我们的人呢?”
李天澜沉默了一会,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他们啊...”
李鸿河笑了笑,但却笑的很复杂:“他们已经去了该去的地方,现在留下的,都是不愿意过去的,等我死了,这些人就都要跟着你了。”
“他们去了哪?”
李天澜毫不放松的追问了一句。
“就是该去的地方。”
李鸿河的语气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
李天澜正想继续问,李鸿河却已经转移了话题:“跟我说说你这三年的经历吧,去了哪些地方,又有什么感悟?”
李天澜的三年很简单。
但却又很复杂。
看起来像是没什么可说的,但可说的却有太多。
李天澜整理了下思路,缓缓的说着,从离开天空学院,到叹息城,见过了司徒沧月的天地无用,再到雪国的原始森林与伏尔加河,再到成千上万里冰封森寒的极地,还有太平洋上的海市蜃楼和函谷关外的陨落星辰...
他说起自己意志的蜕变,说起了复苏之后隐而不发的剑意,说起了跟在自己身边的那条金毛,说起了林枫亭送给他却又在他手中完全破碎的名剑天罚...
他的故事中出现了东城家族,出现了白清浅,出现了东城如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