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的地窖里察觉不到天色的变化,但时间实际上已经不早,留给黑城堡守夜人的投票时间不多。
尚有两百多票未投出,如果在晚餐时还未做出选择,这些票的主人便会被视为弃权——若那样的话,约恩·罗伊斯便可能会以五百多的票数超过“三分之二”这条线,以另类的方式赢下总司令之位。
艾格可不想大老远急急忙忙奔回了黑城堡,狂喷一顿将保守派的领头人们得罪死,结果却因为时间不够输掉了这场斗争,白忙。
他停下了与梅利斯特爵士的争辩,靠近罗柏,以带领他们参观黑城堡和安顿住宿的理由带着他们出了大厅,将场地留给了投票的进行。
见好就收。
该说的已经说完,能做的今天日落前也来不及动手……剩下的,就交给琼恩、山姆这些一直在黑城堡的人张罗吧。只要自己离开大厅,无论对头们说什么做什么,不当着面、得不到回应,便都会化作败犬的狂吠,绝无法抹去乃至压过自己方才当众咆哮给众人留下的印象和影响。
***
罗柏先去了长城顶上。
尸鬼的存在已是北境公认的事实,但隔着栏杆参观被莫尔蒙司令装在木笼中、放在马车上的那孤零零一只,所带来的震撼……与亲临冰墙之巅,俯瞰千百年来尸鬼首次进攻绝境长城的战场遗迹,简直是一个地一个天,根本无法相比。
能动的尸鬼早早被异鬼召唤着返回了鬼影森林,此刻多半在追杀着鬼影森林中仅存的活人们。长城以北虽然寒冷无比,气候却比南面干燥许多,几场细雪都没能将大战的痕迹完全覆盖,被野火和燃油烤得焦黑的具具尸体在墙角下的雪地中点缀出一道道或正常或扭曲的人形痕迹,原先被守夜人们建起用来临时收容野人的木栅栏当初在火焰和法术的双重作用下彻底化为焦灰,但残留的痕迹即使与层层薄雪混合化为泥泞依旧透出明显的深色,从长城顶上望下去,仿佛某个巨大的存在通过冰墙的通道外用一个巨大的墨点标注出了入口的位置,提醒进攻者们大门所在的地方。
……
这是罗柏头一回来到长城。
亲眼目睹人类最大造物的震撼与看见生死之战痕迹的触动叠加,产生的效果远比一加一要强。
千百年来,从没有哪个北境守护面临过这种局面。“前所未有的危机”,在这一刻忽然从一句感慨和公众场合的套话,变成了近在眼前的真实挑战。而史塔克家的族语,也在这一瞬间从一句提醒家族成员保持危机意识的箴言,变成了对现实的客观描述。
“果真是……凛冬将至。”罗柏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他意识到艾格之前向他汇报的种种状况,没有夸大其词或危言耸听,实际情况可能比自己之前想象的还要糟糕。
“不,大人,凛冬已至。”艾格摇摇头:“在我们活捉尸鬼并将其展示给国王和七国贵族们看以证明危机来临前,塞外民们便已经与这些鬼东西们做了可能超过一年的斗争……他们经历了死人们从三三两两,发展到成千上万的整个过程,很熟悉该如何对付死人。所以,当有组织地抱团时,即使是异鬼也只敢在入夜后进行袭击。但尸鬼们大举攻城那天,是最后一批投降野人入城的日子,我们的敌人很聪明,明白当人类有路可退时,便会失去抵抗的意志只顾逃命。它们利用恰到好处的进攻时机,险些裹挟着逃跑溃败的塞外民冲进通过黑城堡的地道,是莫尔蒙司令在最惊险的时刻果断下令关闭闸门,才避免了险情的继续发展。”
“我听说过此事了,好像……攻击莫尔蒙司令的那个部族,就是有成员被铁闸关在了墙外吧。”
艾格点点头:“对于他们失去亲人,我感到很遗憾,但这并不是他们触犯赠地法律,给我们带来大麻烦的理由。我已经下令对剩下几个同样在那天有成员被关在铁闸外的部族提高戒备并加强监管,确保他们不会再威胁到赠地的安定。”
这很好,罗柏点点头,把趴在长城边缘的栏杆上、看起来随时会被狂风吹下去艾莉亚拉了回来。
女孩看起来有些忧心忡忡:“墙外面还有人吗。”
“理论上有,大概有几千到一万的野人选择不相信塞外之王和守夜人,脱离了大部队,自寻生路去了。”
“那他们岂不是死定了?”
“也许吧,但人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
几千上万人的命运,就被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概括了。艾莉亚被无数人保护着,并不常接触这个真实世界的残酷,听完沉默了一会,嗫嚅着说道:“下面那些……就不能派人去把那些人的尸体收了吗?”
“能,但考虑到异鬼掌握着能把钢铁都冻裂的魔法,几道闸门也并不保险。在最后一个活人通过长城后,我们把通道的入口给封了。”艾格坦然答道,不仅仅是回答女孩的问题,亦是再次对罗柏表态:“我是个现实的人,相比那些已经惨死在墙外、或拒绝投降可能仍在苦苦挣扎的人,我更在意墙内的、还活着的人。天气寒冷,尸骸遗体不会腐烂导致疫病或恶臭,在这种情况下,比起给墙外城底下的敌我双方收尸,我认为守夜人在后面的一切政策,都应当以守卫长城、保障我们守夜人兄弟自身和赠地居民……以及北境的安危为第一要务。”
他想了想,再补充道:“莫尔蒙司令也认可我这一想法,因此我们才有了赠地安置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