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终了散场,艾格眉头不展地离开房间,颇有些心情郁郁。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独立”在古今中外天南海北都永远有存在的土壤了,从个人角度来看,宁为鸡首不为牛后这句话还真是有些道理:在一个大国当官员或重臣,在某些方面还真就不一定比占据一块穷乡僻壤当土皇帝或军阀在大厅内的一根柱子后,直到自己经过才出声。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一同走走”自然不是单纯散步压马路的意思,艾格立刻收起思索换上浅浅微笑:“培提尔大人!自然有空,在下也正好也有一堆问题急需求教于您,求之不得。”
……
两人一个是辅佐丹妮莉丝多年的女王之手,一个是新晋入伙的守夜人总司令,头一回有闲暇以同僚身份碰头,凑在一块略作交流倒也不至于引起特别注意或怀疑。没话找话地闲扯了一大堆东西,两人并肩从大厅走到了室外。
屋外,天色已晚细雪依旧,呼啸的冷风吹得火盆里的焰苗都摇摇欲熄,来来往往的无垢者和赠地军士兵也比白天稀少了许多,艾格摆手示意侍卫们远远跟随,两人向临冬城内艾德·史塔克昔日专为妻子所建的圣堂走了几步,待到四下空旷再无隔墙有耳之忧,小指头话锋一转,开门见山地直入正题:“刚才的会议总司令大人也在场,您可有怀疑过:堂堂八爪蜘蛛,何等聪明人物,为什么会表现得连小儿皆能明白的浅显道理都不懂,巧言献昏招,诱使陛下做出在北境浪费时间这种愚蠢的决定?”
当然怀疑过,艾格甚至已有简单推测,但小指头特意跑来神秘兮兮地问这句话,当然不是要听自己聪明的回答。他摇摇头,很配合地接话:“着实不知,还请首相大人指教?”
“不瞒总司令,自瓦里斯伯爵以大量情报为见面礼投奔女王起,我与他之间就一直有异见与不和,三天两头就有争执和辩论。彼时,我以为这些‘政见不一’来源于思考问题的角度不同,但在心底里,大家都是在以各自的方式服侍共同的主人,为女王陛下的利益而竭尽所能地出谋划策。”培提尔表情凝重地摇摇头:“正是抱着这一想法,我才和大人您一样——在那太监忽然于会议上跳出来,打着道义大旗胡乱支招时猝不及防,没能在第一时间想出反驳之辞。”
确实如此,艾格点头,没有接话。
“并非指责或不满,但女王的脾气有点怪,想必总司令大人自己也已有所察觉:陛下在尚未定主意前,只要别人能搞得清她在想着什么、好哪口,很容易就能左右她的思路,让她依着自己的想法来进行决策……但同时,一旦她做出某个决定,即使这个决定再愚蠢再荒唐,在事实证明这是错的以前,谁都没法劝得她回心转意。”小指头继续道,被迫流亡海外多年后重回维斯特洛,如今的他不再像原先那样动不动就露出猥琐的促狭笑容,言谈举止稳重了许多,倒颇匹得上他女王之手的身份:“现在瓦里斯抢先出手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这第一局我们已先输一筹——眼下,相较徒劳地劝说女王别在北境浪费太多时间,我在同一战线,也就忍了忍没去拆穿对方靠潜意识暗示拉近彼此关系的花招:“哦?愿闻其详。”
“我首先想到的是:瓦里斯是在以此打压史塔克,帮扶波顿。”小指头一点也没卖关子,而是痛痛快快地开始说自己的判断,“你我都是史塔克家的朋友,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既然自己人,就不说那遮掩话了。没人眼瞎——你、我和女王都清楚:史塔克家是在守夜人攻破临冬城后才被你用‘真理’说服向女王效忠的。且不说罗柏那孩子的臣服确实算不上自愿,就算真是,他也很难指挥得动全北境,让大家都心服心愿地掏家底出来支持一位‘疯王之女’的复辟。”
两人渐渐走近圣堂,培提尔抬头望了眼在北境难得一见七芒星,又看了看越来越黑的天穹,才继续道:“可想而知,一旦女王发现:临冬城公爵的公开效忠居然无法带来北方人的完全支持,那她对史塔克家的重视和认可就会大打折扣,反之对手握精兵且首先来投的波顿的青睐则会大大加强。而鉴于波顿伯爵就是瓦里斯引见给女王的,他获得了女王的信任和重视,也就间接等同于瓦里斯自己对女王的影响力也获得了加强,八爪蜘蛛便在这场御前的权力竞争中小胜一局,让我吃了个暗瘪。”
这也正是艾格的推测,他这回倒真是信服地点点头,且更加好奇为何小指头依旧是一副言犹未尽的腔调——按照经验,“但是”后面必然还有内容。
“然而,转念一想后,我发现事情恐怕还远没有那么简单。”不出所料,小个子男人一个转折后声音变得越发严肃,“以八爪蜘蛛的见识阅历和头脑,他绝不至于看不出女王坐困北境所带来战机延误和指挥不灵等后果对她夺取七国大事业可能造成的危害。我了解这太监,他是个极端理性的权力玩家,擅长且注重保持自己的地位和影响力,却绝不会出于意气而干损人不利己的蠢事。若仅仅是为了扶持他在北境押注的盟友,打压史塔克家、大人您和我在女王眼中的形象,他有千千万万种办法可以选择,绝不至于会给丹妮出这么一个危害到她整个事业、进而也威胁到其自身‘情报总管’身份的糊涂建议。”
“瓦里斯只有在确定自己能获益的情况下才会坏他人之事搅局。”培提尔收回左顾右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