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张道玄从我这里拿走了那天官刃,翻来覆去的在手里倒腾观看,仿佛看的多了这黑乎乎的烧火棍就能变出花来似得,时而蹙眉,时而又作沉思之状,表情变化极丰富,似有重重心事,就没露出过笑容。
他如此,我又能好到哪里去?
这一趟回老家,本来是想找到我爸为我解惑的,结果一番交谈下来,答案不多,心里的疑窦反而倍增。
关于礼官,关于这个行当,关于那座墓,甚至是我自己未来的命运……
我有太多需要思索的东西,而这些问题偏偏又不是靠我的这颗脑袋能想明白的,想的多了,不免头晕脑胀,最后报之以一声长叹。
重返太原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
车子开过高速收费站的时候,张道玄终于把天官刃还给了我,摸了摸我的脑袋,轻声说道:“惊蛰,以后你就随我一道住在真武祠里吧,至于那家店还是别开了,你一个人沦落在外我也不太放心,不如跟着我,毕竟你也算是清微道的传人了,道家的那点本事,你能学多少就算多少吧。”
人和人之间很奇怪,中间夹杂着一个叫做名分的东西,这个东西定下了,一瞬间就能变得亲近许多。
我和张道玄就是如此,那一声师父喊出口,好像两人的命运之间悄无声息的就多了一缕羁绊,把我们狠狠的捆绑在一起,以至于他和我说话的时候都变得温柔了太多,不再冷冽,搞的正在开车的张歆雅连连撇嘴,醋意甚浓。
我有些迟疑,那家店我是不太在乎的,可我爸在乎,他一直强调舍了行当就是绝了传承,果真关了店铺,我心里总是隐隐觉得有点对不起我爸那份坚守。
“就算是和你爸说了,他也会同意的。”
张道玄似看出了我所思所想,笑道:“其实做道士和做礼官没区别,都可以算是化外之人,修的就是一颗至刚至正的心,殊途同归罢了,既然入了清微道,日后还是说自己是个道士比较好。”
他说的含蓄,我大概明白,这算是一种伪装,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礼官挺犯忌讳,这大概也是他对我的一种保护吧。
再三思索后,我终于还是点头应下了。
“此物,还要慎用!”
张道玄敲了敲我怀中的天官刃,说道:“尘封了两千年,我总觉得它哪里有些不太对劲,与传说不大一样,你现在的状态还是要少招惹,果真要用,也须得是你在人的状态下用,只要擦了你的鲜血解了封便好了,届时你就应当知道何为真正的礼官了。”
我看了眼天官刃,很想现在就试试,但终究是没那份胆气,对这玩意还有点心理阴影。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定下搬去真武祠,我也懒得再折回来搬家,干脆借着张歆雅的顺风车直接去了店里。
那天晚上被鬼差撵的鸡飞狗跳,之后一直疲于奔命,没空理会店里的事情,此时回来,我立马傻了眼,店门大开着,里面该丢的东西基本上丢的差不多了,除了桌椅板凳,但凡值点钱的东西,全都被扫荡的干干净净,虽然,值钱的也确实没多少。
我一阵风似得冲上楼,确定老祖宗留下的各种手札没丢,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最让我惊喜的莫过于是那串风铃,依旧在门口撂着,窃贼有眼不识金镶玉,这件明显有些年份的古物竟然没被拿走。
我很清楚,这风铃很神奇,那天若是没有这玩意,我极有可能已经被鬼差给栓走了。
然而,当我把这东西递给张道玄后,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像是法器,但又不像,似你所说,如果这风铃里有个人的话,那应该算是魂器一类的东西,便是寄居着鬼怪的器物了。不过,现在这里面已经没有那东西了,大概那东西帮了你以后也没落得个什么好下场,魂飞魄散了,你且留着吧,日后兴许能用得上,其他鬼魂也寄居其中。”
最终,张道玄做出了这样的推论。
我听后不免有些失落,对那个手持双锏的猛男印象太深刻了,暴打阴差如打狗一样,那么凶猛的主儿,最后怎么就魂飞魄散了呢?
许是有些不甘心,我又给我爸打了个电话,当在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后,我心里踏实了很多,虽说张道玄已经大概解释过了,可我始终还是有些迟疑的,确认他无事后,我问起了关于风铃的事情。
我爸的反应刷新了我的三观,他都忘记了有这么个东西!
我再三提醒后,他老人家在电话那头才“哦哦哦”连应了好几声,似恍然大悟一般,砸吧着嘴说:“那东西嘛……”
我以为他是故作高深,在卖关子呢,等了半天没下文,连连追问下,他才尴尬的告诉我,他也不知道这风铃是个什么东西,这是我爷爷留下的,只说能镇宅辟邪,东西倒是我们家的,而且传了很多很多年了,具体从哪一代传下来的就不太清楚了,可谁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我二太爷被鬼掐死的时候,这玩意就挂在床头上呢,也没见什么猛男跳出来,大概我是头一个见到这东西不寻常之处的!
我爸之所以把这东西留给我,他压根儿就没指望这东西真能给我镇宅辟邪,就是让我求个心安,毕竟干的是埋死人的事儿,谁心里不虚的慌?
再次体会了一把父爱如山体滑坡后,我愤愤挂断了电话,收起手机那一瞬间可给我牛逼坏了,这还是我有生以来头一回二话不说挂我爸电话,感觉很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