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有一别,迟暮之年的杨得草本以为再见梁君是他的奢望,可没想到这次见面竟然真正发生了,而且他将心里的话全部都说了出来,这么些年积攒的不论是愤怒、憎恨、愧疚,顿时烟消云散,这种无欲无求的状态,让杨得草的心情很愉悦,他相信,在他入土之时,应是不会有遗憾了。
两人进来时间不短,虽然钟逸身上没有佩戴手表之类的东西,但他已经猜到,他与梁君多半耽误了饭点儿,看来回府之后要让厨子重新做一些了。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日后有什么事,杨得草完全可以找二人帮助,至少短时间内梁君是要在钟逸府里安扎下来了,毕竟康宁皇帝的事不解决,他任何地方都去不得。
“老爷子,我们二人便告辞了,今日多有叨扰,老爷子还望海涵。”钟逸拱拳说道,他作为晚辈,虽然对方不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比不上自己,可对待年长的人,钟逸一直保持应有的尊敬。
杨得草受宠若惊,连连摇头:“钟大人您说笑了,您与梁恩人能够来我这寒酸的地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觉得是打扰呢,我恨不得你们天天来此与我这老头子闲谈呢。”
钟逸微微笑道:“有机会的,我们若有空闲,会再次登门,听老爷子你说你有归乡的打算,不知时间选在什么时候?”
杨得草思索说道:“应该不会是最近,虽然我的身体大不如前,可凭借感觉,应该近期内是不可能出什么事,所以一个月后看我的身体再做打算,落叶归根......应当如此。”
“长途颠簸,怕是会雪上加霜。”钟逸对杨得草的说法表示理解,这是多年来的传承,是印刻在骨子里的观念,可让他的那心的是杨得草本就抱恙的身子骨在归乡途中受更大的伤害,导致情况更加糟糕。
杨得草知道钟逸的担心不无道理,可他总不能因为这个便客死他乡,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想看一看自己的家乡到底成了什么样子。
“多活两日少活两日的事,不打紧。”
杨得草能有如此心态,钟逸也是钦佩的紧,或许人们经历过许多事,有一生的感悟后,都会成为杨得草这般态度,不过目前对钟逸来说,这的确是让人佩服,能够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都是勇士,哪怕仅仅是几日的活头。
再说两句无关紧要的话,梁君随钟逸走出屋子,杨得草出门相送,钟逸梁君二人怕他身子再出问题,便要他赶快回屋,可杨得草倔的很,也许他有所感悟,这可能是彼此最后一次见面,直到他的视线里完全没有二人的身影,杨得草这才走回屋子。
......
钟逸与梁君坐上马车,停靠在一旁的马车与马夫都在打着瞌睡,钟逸路过的时候却能听到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声音,钟逸知道,这是胃在抗议,这么长时间没有进食,换谁来都受不了,更不必说他这些个正值壮年的男人了。
“回府。”钟逸在车夫肩膀上轻轻点了一下,车夫立马从睡梦中惊醒,虽然不知道钟逸方才说了什么,不过往府邸方向驾驶马车总归不会错。
坐在马车内,重新戴上面具的梁君看不清他面具背后的真实神情,不过多半应是释怀,是愉悦的。
“算是解了一桩心事吧。”钟逸这般问道。
梁君笑道:“整整半日,见思君,见老爷子,我都有一个共同的心愿,与过去诀别,至少在现在看来,我做到了,曾经不愉快的过往,不仅从脑海中丢了出去,而且不可能再对我产生任何威胁。”
听到梁君带着三分喜气的话语,钟逸也替他高兴,每个曾经受过伤害的人都要经历这么一个过程,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从过往之中走出来,如果一昧逃避,只能是假装忘记,一旦有丝毫暗示,他还是会同之前一样,痛不欲生。
“只要吴俊明那件事一除,梁大哥你便是天高任鸟飞,大宁的大好河山,是该去好好欣赏一番。”钟逸羡慕道。
“钟兄弟你也有机会,你还年轻,这样的机会多的是。”梁君这样安慰道。
钟逸犹豫再三还是说道:“老生常谈的一件事,不论去到什么地方,都差人给我送来一封书信,就算我不能亲自前往见你,至少也要让我知道你现在的生活还不错,你是我的朋友,是兄弟,绝不能凭空消失。”
“你也是我在凡尘俗世中为数不多的兄弟,我会让你放心的,或许到时候还能不定时归来京都看一看你,再与你伶仃大醉,畅快无比!”梁君想到那般场景,腹中的酒虫已开始作祟,他口腔内泛起酸水,竟然有些馋了......
有了梁君的肯定的答复,钟逸也能做到对思君的保证,对他个人来说,他也希望梁君一直好好的,前半生受尽苦痛折磨,后半生便要否极泰来,安稳享福就是了。
......
一路上车厢内的氛围很不错,两人说说笑笑,彼此打趣,让两人的交情再一次精进,不得不说,男人就是如此奇怪的生物,仅仅几面的缘分,竟然成了生死之交的兄弟,哪怕是钟逸自己,都是没有想到的,不过这可能与两人性格秉性的相通之处有关系。
再者也是,付出自己的全部只为天下苍生百姓的梁君,这样的人谁又不想走近呢?
进府后,果真如钟逸预料,府内的人已经吃过午宴了,林雪瞳见到钟逸,歉意道:“雪瞳还以为相公要与梁大哥一同出去吃呢,相公走时也没交代,所以便......”
“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