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钦差可有真凭实据?若是没有证据,又岂能为我侄儿定罪,您这与诬陷人又有什么分别呢?”黄三石为官这么些年,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朝廷的门门道道儿,但凡要降罪惩罚,必定要找到罪证,否则大宁例法是对犯人要有保护的。
“漕运内管粮同知有几位?”
“一位,只有郭友一人。”黄三石没有犹豫,这种事说不得慌,毕竟漕运衙门的配置摆在明面上,只要稍微一查便可清楚。
“这不就对了,除他之外,谁又能动得了手脚呢?”钟逸虽是钦差,可在这种事上还是要讲理,光凭强硬手段,是要落人诟病的,尤其是面对黄三石这种海津城的庞大势力,要是不能让他心服口服,怕日后在对抗白莲教时多生变故。
“但能接触到的,又并非郭友一个,他是管粮同知不假,可也不能事事亲力亲为,若是如此,非要累坏身子不行,管粮同知这个职位我是明白的,有很多事务必要安排在属下身上,要是手下在这上面动手脚,钦差大人你说这与郭友又有何关?最多便是一个治下不严之罪。”黄三石与郭友不愧为叔侄俩,连辩驳的逻辑都是相同,但这又岂能堵住钟逸的嘴呢?
“黄总督,你错了。依你为样,漕运总督总管漕运衙门诸事,你只需分配任务,令他们各司其职,这个衙门便可正常运行,但是......最终所有事项都要经过你的过目,同理,郭友一事也是如此,若是没有郭友的印章,纵能引人耳目,又有谁认呢?没有郭友的认可,手下又有何胆呢?”
“这......”黄三石一时语塞,思索过后,瞬间道:“可难免会有疏忽的时候,钟钦差你是清楚的,公务繁忙必不可事事顺心,就怕这件事出问题,但偏偏他真的出了问题,谁又知郭友不是这种状况呢?”
钟逸笑了出声,拍手叫好:“黄总督,不愧是你呀,郭友真是摊了一个好叔父,竟能为他如此开脱,不过这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邪恶永远无法战胜正义,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这义正言辞慷慨激昂的一番话,颇有电影中香港警署的感觉,钟逸自我感觉良好,总觉得他的气场已经足够震慑到黄三石。
但黄三是何许人也,官场老油条子,海津城独一无人的庞然大物,岂能因为几句话便退缩,他微微点头,算对钟逸言语的肯定,不过却又道:“正如钦差大人所言,黄某此举也是同样的目的,并非因为郭友是黄某子侄,黄某便对他有所偏袒,反而正是因为黄某乃他叔父,才知这个孩子脾气秉性,黄某敢下定论,他绝非贪污受贿这种人!”
钟逸瞥了他一眼,心里暗道:得了吧,你自己都不清白,还敢给别人打包票,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上梁不正下梁歪呀!
“好了好了,本钦差也不与你争辩了,多说无益,本钦差只说一件事,郭友......已经认罪了,黑纸白字签字画押,黄总督,看来你想救他都没有机会了。”钟逸淡淡笑道。
黄三石当下便愣住了,他傻了眼,刹那间神情恍惚起来,原来他所作一切都是无用功,这就好比一个大夫为了身中剧毒者不断制作皆要,想要救治他的性命,可这位病人却接连不断的自杀,人若是不自救,别人救他又有何用呢?
缓了片刻,黄三石心底咒骂郭友,到底是怎样的蠢人才能做出这种事,签字画押无异于板上钉钉,这就叫他想救都无处下手!
可转念一想,郭友比任何人都想活着,他绝然不会自掘坟墓,那么这件事便有蹊跷,或许郭友有什么苦衷也说不定......
黄三石脸上浮现心知肚明之色,他阴阳怪气开口道:“钟钦差,大宁律例明确表明,屈打成招的证词是不成立的,而且责罚者还要承担相应责任,您是钦差,这种事,你应当比我明白吧......”
钟逸颇为欣赏的望向黄三石,虽然两人如今处于对立立场,但对他如此快速的反应,钟逸还是颇为称赞的,能够做到今日的漕运总督,且地位如此巩固,不仅仅是因为祖上蒙阴,若是本身没有能力,家中又多少家产都会败光,很显然,黄三石是一个能力出众的人。
但他钟逸也不差,他面不改色:“不错,我是打了郭友不假,但杖责与此案毫无关联,我打他是因为他藐视公堂,钦差这个身份的含义黄总督应当明白吧?若是寻常时刻,本钦差自然不会计较这么多,可这种正式场合,本钦差便代表当今朝堂,代表皇帝陛下,总督你说,见陛下不跪者,是何罪责?我打他都算是轻的了,就是处死他,都有理由!”
“......”搬出了当今圣上,黄三石哪怕腹中再有说辞,也不可明面上说出来,这是所有官员的忌讳,官场中能够步步高升者必是得到了皇上的恩宠,可一旦被皇上仇视,那官途也就到头了,职位越高的人越明白这个道理,官场谁都可以得罪,唯独不能讨皇帝之厌,甚至连边缘都不得触碰,不追究还好,可一旦追究起来,那就是一场重罪。
黄三石冥思苦想,半晌没有言语,的的确确,他不知该如何为郭友辩解,所有有利的条件都已被对方掌握,如今黄三石能做的,并非让他无罪释放,而是......尽量减轻他的罪行。
对这个,黄三石还是颇为自信的,毕竟所处海津城地界,钟逸这外来的钦差想要完成剿灭白莲教的任务,那就不得不寻求自己的援助,几分薄面,这位钦差还是要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