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便是王永昌行刑的大日,凤临府中早就聚集了成千上万人,他们之中有不少人是受过王永昌迫害的,而且也有不少人因为他而家破人亡......
戴着重枷的王永昌被押上囚车,站在移动的木笼子里。官府出动了百余人马分别押在囚车两侧,浩浩荡荡朝菜市口行去。
从旧官府到菜市口的这段路上,两旁的商铺茶肆酒楼破天荒地开了门,其中二楼临街的的窗口已被凤临府权贵和富户包下。大户人家甚至将家眷带了出来,站在临窗处指指点点。
远远的,开道的官府人马浩荡走来,还没看到王永昌的囚车,街边的权贵和百姓们便骚动起来,易峰军队的军士们用长枪拼命拦阻也挡不住疯狂朝街心挤来的人潮,直到囚车出现,街道两旁数以十万的百姓忽然寂静下来,无数道目光静静地看着囚车慢慢往前走。所有人仿佛失声一般沉默地看着囚车中潦倒落魄的昔日凤临府的主宰。
沉默终归要爆发。
人群中不知是谁凄厉悲呼了一声:“狗贼。你必生生世世沦入畜道!”
这一声悲呼仿佛点燃了久抑的怒火。排山倒海般的怒骂声顿时响彻云霄,如同一滴水落入了油锅,凤临府沸腾起来。
“狗官!还我父亲命来!”
“当年我便说过你会不得好死,今日果然如愿。王永昌,我等着你看你怎样被千刀万剐!陛下英明,吾皇万岁——”
“哈哈,狗贼,我已花十两银子买你十斤肉,必与家人分食之!”
“…………”
“…………”
沸腾的人群渐渐失控,不知是谁带的头,无数大小石块呼啸着砸向囚车,囚车中的王永昌很快被砸得头破血流,王永昌也不呼痛,站在囚车中任砸任骂,忽然如夜枭般桀桀怪笑起来。
“我王永昌就算是死,也不是你们这群贱民可以羞辱!”
押囚车过市的官兵头子见群情失控,不由也慌了,虽说王永昌今日必死,然而皇上下的圣旨是要将他凌迟,若他在街市上被人活活砸死,这些押囚车的他们可就倒霉了,不说皇上不怪罪他们,左元也不可能不追究的,他们不大不小也要担责任的。
于是官兵头子和易峰兵卫再一次达成了默契,挥舞着手招呼手下押着囚车,急匆匆从闹市中穿行而过。
凤临府的菜市口。
虽名为“菜市”,实则这里并非买菜卖菜的地方,历来但有犯了死罪的囚犯秋后处决便选在此处,凤临府官府允许甚至鼓励百姓围观,这也是官府间接对百姓的一种威慑,通过亲眼所见囚犯被杀头的一幕,让百姓们知道王法的森严,知道对官府以至朝廷的敬畏。
杜文是派来查王永昌的钦差,自然他又沦为了监刑官。
王永昌的身份非同一般,作为一位已经当了多年知府的人,左元这新上任的知府,资质还是不够的,所以动用杜文也是情理之中。
菜市口的刑场中央空出老大一块空地,四名年纪略显老迈的刽子手静静站在中央各面四方,刽子手后面各自跟着两名小徒弟,每名徒弟手里拎着一个竹编的大筐,筐里装着各式五花八门的刑具,铁钩,片刀,匕首,尖刺……不一而足。
“凌迟”二字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可绝不简单,事实上它的过程非常复杂繁琐。
这种刑罚早在商周时期便已存在,著名的周文王的长子伯邑考便是被商纣王凌迟后剁成了肉酱,还有孔子的弟子子路也在卫国大夫孔悝的夺权之战中受此刑罚而死。
以往朝代里对凌迟只是一个模糊的说法,并没有形成统一的标准,割到多少刀便算多少刀,直到宁朝开始,建国皇帝始定天下律法,凌迟这种最惨无人道的刑罚竟也规定了具体的行刀部位,行刀刀数等等。
跟普通的斩首不一样,这回为了凌迟王永昌,杜文派了四名刽子手行刑,事实上凌迟一个人需要极大的体力和耐性,而且刽子手还必须具备足够的心理素质,一名刽子手是不可能将整个凌迟过程执行完的,所以中间需要换人轮流执行。
王永昌的囚车直到卯时三刻才姗姗押来,众官兵如临大敌般将王永昌的囚车围得层层叠叠,将王永昌从囚车上粗鲁地揪下来,然后将他用拇指粗的麻绳五花大绑,看起来像一只秋天的大闸蟹似的,绑好后兵卫朝王永昌腿弯处一踢,王永昌扑通一下便跪在菜市口的中央。
此时的王永昌神情非常狼狈,囚衣上布满了各种恶心的粪便和菜叶,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往外渗着血,脸上已被石块砸得辨不出本来面目,若不提这两年干过的恶事,此时的王永昌委实太过凄惨,惹人怜悯。
杜文坐在刑场不远处的书案后,抬头看了看天色,不急不徐地翘起腿,慢悠悠地品了口茶水,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行刑最好的时辰是午时三刻,这个时辰是一日内阳气最盛,人的影子最短的时候,犯人被杀后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于是午时三刻也成了处决犯人的最佳时刻。
王永昌跪在刑场中央不言不动,耳中听着四面八方的围观百姓对他的怒骂讨伐声,王永昌丝毫不为所动,他的头却始终执拗地望着知府衙门方向,眼中露出极度的求生yù_wàng,其中还夹杂着一丝后悔,此时此刻这位曾经在凤临府中一手遮天的权臣到底在后悔什么,反思什么,谁也不知道。
老天爷很给面子,今日天气晴朗,时已冬日,阳光照在人的身上却仍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