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陷害于人,人们往往会追求更高明且精妙的手段,但再过高深的圈套,原理多半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了加工,如果加工得当,确实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可要是一不小心其中一步出了差错,只会适得其反满盘皆输。
因此,蹩脚的圈套最有效,它不需要专业的人才,也不需要精密的安排,只要操作得当,就够了,所以容错率是最为高的,简单的计划总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这是千古颠扑不破的真理。
对于时机的把握是最为重要的,换了平时,一个小贩用石头砸破自己的脑袋冤枉别人,锦衣卫只会报以冷冷的嘲笑,然后把他拎进诏狱尝遍十八种大刑,让他好好增长见闻,看看锦衣卫打人是不是这么温柔善良,如果他运气好到爆棚活着出来,一定会恨爹妈生了他这张贱嘴。
然而时机正确了,同样的陷害法子却让钟逸有口难辩。
西厂的番子们仿佛早等着小贩自残的一幕出现似的,刷地一下凭空冒出来许多。
成立西缉事厂开始起,西厂便对锦衣卫采取着监视态度,因为在这之前锦衣卫出了一个很不争气的老大,老大姓王名轩,这家伙在朝廷里一手遮天,权力几乎与皇帝平级,估摸着当锦衣卫指挥使太顺风顺水了,有点“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的寂寞意味,于是某天突发奇想,想试试当皇帝啥味道,结果寂寞的王英雄被英明神武的前朝皇帝剁成了饺子馅儿。
王轩诛了,事情没完。自古多疑的皇帝开始对整个锦衣卫的忠心产生了怀疑,天子亲军都敢造反,朕还能相信谁?——于是西缉事厂应运而生。
还是太监好啊,男人眼里他们有着致命的缺陷,可在皇帝眼里这种缺陷恰好是优点,断子绝孙的人谁吃饱了撑的会造反?而且这帮太监都是陪伴皇上从小长大的,在感情层面上,皇上也愿意相信他们,于是皇帝决定,用这帮皇家的家奴监督不怎么靠谱的锦衣卫,属实天作之合。
百年的制度就这么被传延下来,本是平等的两个机构天平逐渐倾斜起来,可加上皇帝的有意撺掇,二者之间地位一旦突破一个均衡点时,总会被他重归平衡,西厂锦衣卫的内战消耗持续下来,并非只有一方势弱,两方都在退化,无论从掌管事宜还是权利来说,都不复当初盛况,从中获利者只有一人,那就是当今天子,一国之首。
虽然大宁律上没有明文规定西厂一定压锦衣卫一头,但名义上来说,西厂确实对锦衣卫有着监视的职权。
如何监视,端看怎么理解了。
上层人物不想多事的时候,锦衣卫就是满大街杀人放火他们也懒得管,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除非涉及到西厂利益,他们很少行使监视的权利,虽然两方都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可真要不论大小事宜插上一脚的,这只能让双方实力更加削弱,只有圣上一人乐得见此状,所以钱山和陈达斌在这件事上还是很默契的达成了一致,除非涉及双方利益,否则尽量避免。
可一旦上头想把某根钉子置之死地,哪怕只是轻轻碰了一下路人,西厂也能把白的变成黑的,非说你把人家弄残了,虽然这种瞎话很没品,钟逸在初中过后便不再用如此蹩脚的诬陷手段,不过这次,他还是高估了西厂这群阉狗的智商。
但很不幸,钟逸还是中计了,钟逸在恰当的时间,恰好成为了西厂眼里的这根钉子......
围着钟逸的番子们手按在刀柄上蠢蠢欲动,冰冷的眼神里似乎带着几分猎物掉进陷阱后的得意,他们自恃手段无懈可击,沉浸在计谋得逞的沾沾自喜中,甚至眼神不断挑衅着钟逸,似乎在说着,爷道行高深吧,在耍弄计谋这方面,你们锦衣卫还是不行!
虽然钟逸落入了圈套,不过仍对此等粗劣的手法看不上眼,他思考着处境与对策,无暇配合得意的番子。
或许钟逸这种不搭理的态度让自认为布下弥天大计的西厂番子很受挫。
满头鲜血躺在地上的秃头小贩,痛苦之声又涨了几分,口中仍在喃喃说着要告状云云,看得出来,他很想让钟逸陈赞他自认为精湛的演技。
可凶恶的面相配上凄婉哀怨的表情,说不出的怪异。
看来选取角色这方面,导演们还是要下点心了,今日若是让柔弱的文人来演这个角色,为喊疼便让人同情几分。
长得刽子手模样的贩子眼里不时还闪烁着凶光,这种标准打家劫舍的相貌居然跑去卖数,也不嫌专业不对口......
为首的番子指着钟逸道:“我们亲眼看见你把这贩子打得满头流血,你莫想抵赖,兀那卖书的贩子,你若想告状,别去南镇抚司衙门,他们锦衣卫官官相护,告不出结果的,不如去咱们西厂,有咱们英明的厂公为你做主,哪怕闹到内阁三老面前,朝廷也会为你们主持公道的。”
四周早已围了一大群百姓,闻言纷纷点头称善,如狼似虎的西厂今日居然为平民做主,做了一桩善事,顿时引来了百姓们的称赞,同时大家也对钟逸为首的锦衣卫投去鄙夷愤慨的眼神。
钟逸越发清楚了,这帮家伙是想把事情闹大,闹得越大,他钟逸小命越难保,很多不起眼的小事情就是在上层人物有心渲染之下变得比天还大,令无数无辜的人脑袋落地。
几名西厂番子已扶起小贩向外走,另外十来个番子则对钟逸他们隐隐成包围之势,话说得很客气,是黑是白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