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客栈中的人早早进了梦乡,毕竟昨晚一整夜都在承受高强度的厮杀与逃躲,身子肯定是吃不消的,而白日则是担心入宫钟逸的安危,也没有顾上休息,这不,等到今晚,天色刚刚黑下来,已经疲乏到了极点,一沾枕头就着了。
林雪瞳也是如此,呼吸声沉重但又安稳,而在她身旁的钟逸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虽然与西厂的冲突已经落下帷幕告一段落,甚至结果令他很满意,但他发愁的也不是这一件事。
白日刘康对他隐晦莫测的话语,总让钟逸觉得意有所指,可到底在指向什么?钟逸完完全全没有头绪,这由不得他不着急,一个令当朝内阁三大学士之一忌惮的组织,钟逸有能力让事情真相大白吗?他害怕迎来对方狂风骤雨般的报复,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而是一个家庭,甚至是一个家族的事。
钟逸这次已经带给了家人西厂的无妄之灾,若是下次因为他出什么事,那他是会愧疚一辈子的,他不可能保证每次都有惊无险,安好无恙。
愁是没有用的,说归这么说,不过每个人不都是那么大心脏,说实话,这几次的事故已经让钟逸怕了,每次都是堪堪躲过致命一击,可不是哪一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若他真出了什么事,这个家里就散了,他能够想象得到家人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绝不允许因为他而让家人心如死灰。
每日装着着这么多的事,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吃喝玩乐嘻嘻哈哈,谁都没有表面看的这般光彩。
愁着愁着钟逸也就睡着了,只不过睡梦中依旧是一些让人不安的意象......
......
......
翌日醒来,客栈已经准备好了早上的吃食。
钟逸没多少食欲,不过想着今日还要奔波一整天,不得不填一填肚子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个道理钟逸是明白的。
早饭过后,钟逸带着霍单出发了,到了岔路口,钟逸想一想,朝自己府邸走去,府邸的重建一定要提上日程,毕竟他不肯定一辈子住客栈,再者说了,这是由西厂赔偿的,钟逸定要狮子大开口狠狠讹一笔!
府门锁着,钟逸从怀中取出铜钥,心情有些沉重,甚至感到压抑。
嗡......
厚重的声音响起,两扇大门大敞开来,霍单随着钟逸进了府里。
昨晚一役,钟府前院的房子已被番子们烧得干干净净,只残留了一堆仍旧冒着青烟的废墟,空气里充斥着浓郁的焦味,地上不时能见到一团团已化为暗红色的血渍,昨夜厂卫之间的恶斗痕迹历历在目,触目惊心。
一天天鲜活的生命就在这已经干涸的血迹中不断流逝,可钟逸一直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场荒唐的冲突......
他们是敌人吗?
也许是,从双方各自的阵营来看,确实是水火不容的关系,渊源由来许久,矛盾不可能从根源上解决,甚至缓解都没得方法。
但他们又不能彻底算作敌人,同朝为臣,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忧君之忧,解君之忧,若有外地来犯,他们是一起战斗的战友,彼此都可以将后背留给对方。
所以钟逸才觉得荒唐,荒唐的过分......
满目疮痍,千疮百孔的府宅,与往日呈现鲜明对比。
霍单叹了口气:“可怜了这么好的宅子......”
钟逸轻笑道:“不必垂头丧气,陛下已下旨,咱们钟府的所有损失由西厂赔偿,这房子呀,他们怎么烧的就必须怎么给我盖上,而且要盖得又大又漂亮。”
霍单也陪着笑了起来,不过眼中仍旧有些失落,房子可以重新盖好,可人呢?死去的还能重新复活不成?断的肢体呢?哪里又能重新续上?
霍单能够想到的,钟逸也能想到,是啊,西厂就算赔偿,可能赔人一条性命,赔一个家庭的一辈子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很多家庭就因为昨晚那场规模宏大的乱斗彻底丧送了一生的幸福......
“清查所有损害之物,一切以正常价格双倍索赔,到时候多出来的银子......就补给昨夜那群兄弟们吧......”
钟逸知道仅用银子是完全弥补不了他们的损失,可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实际也最有效的方法,如果可能的话,他也不想出现这场事故,哪怕得到了皇上的嘉奖,哪怕陈达斌愈发对自己器重了......
“好。”霍单应下之后,便派下人对受损的屋子做了一个统计,大约一刻钟,终于得出了大概的结果。
钟逸点点头:“派人去西厂要银子就行,受损之物的清单给他们一份,至于动一些什么样的手脚,我就不管了,最终得到的银子,一定要比两倍多,不能少!”
霍单皱眉问道:“若是西厂不答应呢?”
“这还不简单,陛下答应的事,哪里由得了他们,就算明知道是坑他们,他们也要拿出这笔银子,只要拿陛下的旨意压他们便是了,这点事应该还是能够办到的吧?”
毕竟与西厂是世敌,问敌人要银,霍单心里总感觉有些潜在的危险,到时候别钱拿不到,人还被扣了,这可就得不偿失了,不过听完钟逸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天大地大,在宁朝,皇上最大,既然皇上都答应了,你西厂就算一万个不愿意,也得乖乖交出银子来!
钟府的大门又被紧紧锁住,借着门缝,钟逸深深望了一眼,昨夜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不论是锦衣卫还是西厂。
从府中出来之后,钟逸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