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梁君还是决定将这段尘封的往事向人诉说,压抑在心底便永远是心中的执念,哪怕都死都难以放下,只有这样,他才能够解脱,才能从泥潭中脱身......
“我从狱中出去的时候满身是伤口,不过陛下已安排好一切,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来为我救治,一处僻静的别院让我养伤,但在我刚刚能够起身的时候,我便离开了那里,因为我要寻找在这二十多年以来与师父一般同样对我重要的人,她是我黑暗之中唯一的光芒,也是把握从死亡边缘拉回的人,若非她,我在一次次残酷的刑罚中早就妥协了,有了那份证据,对方便能至我于死地,但好在我坚持了下来。”
钟逸知晓人在绝境当中到底会有多难,紧绷的弦一旦有丝毫松懈,必定丧失性命,若无坚定的信仰,是根本不可能坚持下去的。
而在此之后,信仰便愈发诚挚。
“我走寻她所有可能出现过的地方,但根本没有她的踪影,甚至连一点与她相关的消息都没有听说,那时候我很苦恼,我不知道她是否还在京城,可天大地大,我又该去何处寻她呢?我活下去的勇气是她给的,我活下去想要做的事就是对她说出那句藏于心底许久的话,如果她愿意,我用尽下半生来守护又有何妨,虽然我知道我样貌尽毁,就算她嫌弃,可我只要每日能够见到她一眼就够了,哪怕说不上一句话,哪怕只能作为她生活的旁观者,但这一切,离我很远。”
“我向之前府上的人打探消息,但毫无例外,他们一概不知,思君好像凭空消失,又似乎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但她是我存在的意义,要世间无她,我逗留于此又有什么意思呢?”
梁君表情很痛苦,将钟逸也拉回了他当初的心境里,钟逸能猜得到,那段时间他到底有多么茫然,多么无助。
“大约一个月后,我浑浑噩噩如同丧家之犬游荡于街道,我衣衫早已破烂不堪,头发胡子堆满脸上,与街边讨食的乞丐无异,我终日蜷缩于街边一角,期待下一场大雪带走我的性命,但偏偏事与愿违,别说雪花,就连阴天都少见。”
“可就在我完全放弃,想要寻死之际,我偶然间在一位衙役嘴中听到了关于思君的消息,虽然他们没有说名姓,但所描述出的模样,以及她消失的时间完全能对的上,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安排,死亡的念头从我脑海中当中一下子全部丢出去了,我一定要弄清楚事情的所有真相!”
钟逸望着梁君布满血丝通红的眼眶,他心中有丝预感,接下来梁君一定遇到了让他这辈子都难以遗忘的事。
“我没有用任何技巧手段,拿着从卖肉哪里偷来的刀只身一人闯入了衙役的家里,那时他正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着晚饭,当我现身的时候,妻子孩子忍不住发生尖叫,甚至连衙役神色都十分慌乱,或许是因为我的恐怖模样,又或许是手中那把刀,但讨论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将衙役带到屋子门口,将屋内的人关在里面,让他们没有任何报官以及喊人的机会。”
“从我威胁当中,他说出了整件事的真相,以及我难以接受的答案,他是京都衙门的人,在我刚刚被捕入狱的时候,思君便只身一人找了上来,她想要见我一面,可那群畜生想从中获取利益,便索要五两纹银,思君乃逃难至京师,自然没有这么多的积蓄,可她又不愿放弃,与那群畜生协商,畜生们见思君样貌,色心大起,编谎说只要愿意献出自己,就能将我放出来,思君心中早就慌乱不成样子,她心里清楚的很,他们只不过是些喽啰,哪里会有如此大的能力,可又不愿放弃任何救我的机会,于是......”
梁君声音戛然而止,整张脸上悲愤交加,但更多的是自责,他清楚,要是没有他,思君决然不会自愿落入虎狼之口,她本能够好好的生活下去,抛却一切黑暗,相夫教子安稳一生,但正因为梁君,她这辈子全毁了,毁掉思君的罪魁祸首不是衙役,不是朝廷,是梁君!是梁君自己!
梁君哽咽的继续说道:“思君以为就算救我不出,也能够见我一面,可那时的我是牢中最关键一人,根本不允许任何人探视,思君便跑去质问他们,但得到的是无情的驱赶与鞭挞,如若就此打住,思君......还出不了事,但思君的执拗远超过任何人,她夜半藏身于其中一位衙役家中,等他休息之时现身,以刀抵着他的脖子威胁非要见我一面,衙役诡计多端,假意答应,带思君来到衙门里却发现早已有埋伏的衙役,他们本就该在夜里当差,凑巧被那位威胁的衙役借了力而已,思君只是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又岂能与他们抗衡,被几人制伏后按理来说应送入牢房,但畜生们又哪会那么容易放过思君,一整夜的凌辱还不够,最后怕被报复,竟用麻绳......勒......勒死了思君!”
梁君双拳紧握,手背青筋纵横,两双如火般的眸子竟有夺眶而出的势头,钟逸后颈一凉,竟被梁君暴怒的模样吓住了,钟逸感受到了无尽的杀气,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害怕梁君怒火攻心而出现什么意外,想宽慰于他,但又不知如何去说,左右为难犹豫之际,梁君却开口了。
只不过这次的声音冰冷无比,就好像千百年来沉积的冰山,没有半分温度,没有丝毫感情,一开口便让人感到无尽寒冷。
“当我听完所有的事情经过,我并没有出现任何情绪的失控,就好比现在,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