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丞相回想自己五六岁时,曾被一只小狗崽吓得嚎啕大哭,至今还被几位堂兄取笑,识趣地闭上了嘴。
安氏揉了揉叶重锦头上的小卷毛,笑道:“虽然在脾x_i,ng上像老爷多一些,但是外貌却是随着妾身的,尤其阿锦的头发,与妾身幼时一样,怎么也捋不直,谁知年纪稍大一些,竟是自己变成直的了。”
叶岩柏甚是惊奇:“还有这样的事。”
安氏道:“若非上次回安家,听母亲提起这件事,妾身也忘了自个儿幼时是卷发,还奇怪一家子直发,怎么就出了阿锦这个小叛徒呢。”
叶岩柏微微一愣,道:“我倒是忘了,前几日岳母派人请夫人回去,可是有要紧的事吩咐。”
安氏犹豫片刻,道:“母亲的意思是,中秋将至,不如两家人吃个团圆饭……”见叶岩柏面露为难,她忙道:“若是不方便,也不必强求的。妾身能进叶家门已是心怀感恩,不敢奢望太多。”
叶岩柏握住她的手,满面的愧疚:“夫人,这些年委屈你了,其实父亲对夫人是极满意的,只是被往事遮住了双目,一时放不下,再给他一些时间可好。”
安氏温婉一笑,颔首道:“妾身明白的。”
叶氏乃当世儒学大族,在前朝时便极有名望,门下学生遍布天下。先帝即位后,不惜一切代价拉拢叶家,可惜叶氏族人心气极高,不肯出仕。叶老太爷当年欠了先帝莫大的恩情,不得已才入了官场,不过短短十几年间,这一支已然官至丞相,可见龙恩浩荡。
至于欠下的这恩情,便与安氏所在的安家有关。
安氏一族亦是名门,却远没有叶氏那样好的名声,安太师是前朝臣子,后见朝廷腐朽,便主动向先帝投诚,得以保住一族的风光,但其族人不争气,新皇登基后,他们非但不收敛往日的作风,更是在酒楼里打死了一个赶考的秀才。
若是普通的百姓倒也好处理,偏这个秀才不是旁人,正是世称弘文先生的叶老太爷的得意门生。
爱徒死于非命,叶老太爷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带着一纸陈情书,从津州千里迢迢进京告御状,却被安太师的爪牙百般阻挠,险些在途中丧命,后被先帝的人救下,并严惩了安太师一系。
为作答谢,叶老太爷答应给太子做几年太傅,太子时年三十有二,哪里用得着教书先生,不过挂个名而已。
后来太子登基,便是如今的庆宗皇帝,他时常对人说,自己是弘文先生的嫡传弟子,有着这一层关系,天下文人学子便对朝廷多了一分敬畏。
却说那安家被皇帝贬谪,十多年没有爬起来,如今只是普通的三品京官,安氏便是安太师的嫡亲孙女,如今安太师亡故久矣,但叶老太爷对安家人仍是痛恨不已,连带着对儿媳妇也没什么好脸色。
思及往事,安氏只能感慨天意弄人,那年的京城丹青盛宴上,她与叶岩柏同时猜出了花灯字谜,四目相对,她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这男人却像丢了魂一般,傻傻地看她,甚至尾随了她一路。
不知不觉,她已经从闺阁不知事的少女,成为两个孩儿的娘亲,这男人却好似未改变,俊逸如往昔。
她弯起唇角,道:“老爷,早些安歇吧,莫忘了明日是初一。”
听到“初一”二字,叶岩柏叹了一口气,每月月初,他要去上书房给几位皇子授课解疑。
“怎么唉声叹气的,老爷上次不是还说,太子机敏过人,是可塑之才吗?”
“太子确是机敏过人,日后必成大器,只是……唉,不说也罢。”他站起身,把叶重锦接到自己怀里,道:“我送阿锦回房,翡翠,送夫人回房,夜路不好走,都仔细着些。”
福宁院里灯火通明,安嬷嬷早候在院门前,夏日蚊虫多,她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跺脚,见着主子回来连忙扔了扇子迎上去。
叶岩柏却摇头,径直把孩子送到床上,又盯着叶重锦的脸看了片刻,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等人离去,酣睡中的叶重锦缓缓睁开眼眸,望着沉沉夜色,眸中闪过复杂。
如今是庆宗六年,那人已是太子,可他却不是宋离了。
宋离小时候过得很苦,家里没米下锅,恰好宫里缺人手,他便凑数被送进了宫里。他是真正过过苦日子的人,所以才越发珍惜好日子。
遇见顾琛的时候,他不过七八岁,进宫还不到一年。
听老人们说,在宫里见着谁都得低着头,尤其不能抬头看主子的脸,否则就是大不敬,是要掉脑袋的。他不知道什么是大不敬,也不知道为什么贵人们不爱让人瞧,但他知道掉脑袋会死,他不想死,所以就乖乖地听话。
但是那些人没告诉他,低着头走路更容易闯祸,因为一个不小心就冲撞了贵人,最可怕的是,你不知道自己冲撞的是贵人。
才六岁的男孩皱着眉,眉宇间俨然已有皇族的贵气,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宋离瞥了眼他身上简朴的衣裳,便蹲在男孩面前,咧唇笑道:“摔疼了没有,要不要哥哥给你揉揉?”
男孩涨红了脸,咬牙道:“你不过是个小太监,也敢说是我哥哥!你可知……”
宋离着急回去交差,不想与他继续纠缠,伸手把坐在地上的小孩拉起来,往他r_ou_呼呼的屁股上招呼了两下,无所谓地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