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简想了很多。
可万万没想到,自己遇到的是一个言辞如此犀利,头脑如此清醒,心思如此细腻的韩绛。
韩绛话里话外,翟简都认为在暗示一桩血海深仇。
翟简想好的点子、说辞此时全然无用,与其这样,不如直接挑明说。想到这里,翟简说道:“本伯辞官回乡,从此闭门不出。关于我府与镇安侯府那件婚约,就此作罢。如何?”
韩绛没有急着回答,先是请两位副相坐下,然后说道:“伯爷毕竟长辈,坐着说,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听晚辈讲两个小故事。”
“讲来,绛哥儿你今天让老夫大开眼界,讲,慢慢讲,不急。”谢深甫很有兴趣听韩绛会讲什么样的故事。
刚才那个故事,谢深甫是当世大儒,他服,心服口服。
所以,才有以长辈身份对身为晚辈的韩绛长身一礼。
“那晚辈就讲了,若是失礼之处,请见谅。”
“讲。”
韩绛开口讲道:“临安府街头,一辆马车经过,在马车旁倒下了一个老妇人。马车有没有碰老妇人,确定的说,没碰到。车上的人下来把老妇人送到了医馆,垫付的诊金药费。接下来此事有两种不同的发展。”
“第一种,老妇人的儿女赶来,对马车上的人感恩、拜谢。还上了垫付的诊金药费。”
“第二种,老妇人一口咬定,是马车碰了自己,而车上的人问过车夫,车夫表示距离还有半步,不可能碰到。那么这第二种又有两种不同的变化。”
“首先,有数名人证站了出来,没碰到。老妇人表示自己年龄大了,头脑也不好,记不清了。这事以老妇人的儿女道歉便结束。可以说,讹诈被揭穿的代价太低。”
“那么,若无人证。这事闹到了衙门,审案的官问:既然不是你撞的,为何送人去医馆,为何垫付诊金药费。马车上的人能如何,打碎了牙吞入肚中,赔钱赔礼,可心里会如何想这事,以后,这好人还能做吗?”
韩绛说到这里站了起来:“谁给世间定的黑与白,谁来定什么是对什么错,晚辈分不清。”
谢深甫点了点头:“这个故事讲的妙。老夫听懂了,你想说的是,作好人反被讹诈,此事是道德的沦丧。另一点,你想说的是,世间本无对错,看结果便是。”
王蔺摇了摇头:“不,绛哥儿想说的是,无论做了什么,承担之后的结果。可能是任何的一种结果。绛哥儿,老夫说的可对。”
“谢相公、王相公高见。”
这个故事根本就没有答案,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两位副相说的都没有错。
韩绛也并不是想靠这个故事来说明什么,仅仅就是想表明一种态度。
说白了。
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
王蔺摇了摇头:“不听故事了,你说你想要的结果吧。”
“好。”韩绛一声好,尴尬的都不知道手应该放在何处的翟简内心竟然有点紧张。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会紧张。
可事实上,他确实在紧张。
韩绛说道:“朝堂上有朝堂的规则,基本上辞官就是退出朝廷,纵然是对手也会点到为止,就此结束。但这是朝堂,不是人生。纵然是朝堂,这事也仅此士,非武官。晚辈应该没有理解错。”
三人没都没说话。
两位副相心说,倒是小看了韩绛。
翟简却是心里极不好受,因为他感觉此时面对的不是一个在自己想像中可以任由自己拿捏孩童,这份犀利、这份心智,不在自己之下。
韩绛这时深吸一口气:
“话说到这里,晚辈也就直话直说了。婚约平解不可能,陆远伯可自行退婚。而后,若为敌,一家权贵对一个普通的民户,在那里,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若辞官,会不会被灭口。自己知道多少事,这些事那一件是灭口的诱因,自己一直忠于魏王,忠于魏王府。
眼下的魏王府,还是以前的魏王府吗?
谢深甫低声问王蔺:“刚才他说了什么?”
王蔺没好气的回答:“那意思就是,爱信不信。”听完这话,谢深甫点了点头:“肯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翟简这时说道:“我想了,我并不知道什么大机密,或是见不得光的事。”
机密,还见不得光。
王蔺看了翟简一眼没说话。
而谢深甫摇了摇头:“若真有这种可能,你知道与不知道已经不重要。若是宁杀错也不想露马脚的话,这事怕不简单了。”
翟简此时听明白,谢深甫说的事,不是镇安侯府与陆远伯府的事,是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