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忙不迭跑过去,用木棍和纸箱作为垫脚点,跃挂上垃圾桶桶沿,弟弟不光娇气还恐高,就一如既往在桶边绕来绕去,“喵喵”催促父母快一些。
佟酩淡然望向这一幕,又埋下脑袋,挑了块干净点的地面站着,继续格格不入。
它是只爱干净的小猫咪,除了日常舔毛外,虽然害怕洗澡,可它还是会定期冒着被淹死的风险,去找水龙头冲洗毛发。
街头友善的人类总爱夸它漂亮,给它许多干净美味的食物,佟酩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毕竟作为回报,它会抑制不愿被触碰的性子,任由几个人围着它,一下下好奇地摸它毛茸茸的背。
佟酩会在即将被褥秃的担忧中回到家,它每次都事先小心翼翼尝过了,确认没有问题,再咬着食物向窝里挪去。
等好不容易回家,去垃圾堆里寻宝的家人恰好进来,佟酩就将食物搁在干净地方,用左前肢向前推了推。
最初一段时间里,佟酩总以为它们会开心,只是没有表达出来。
毕竟这些食物不光美味,吃了还不容易闹肚子,饥肠辘辘的流浪猫没理由拒绝它们。
然而事实是,它一如既往被狠狠训斥了,父母恨铁不成钢地问它,可不可以离那些人类远一点。
佟酩细微瑟缩了两秒,没有搭腔,心里却固执地回答道:不。
他始终不了解流浪猫对人类怀有的敌意。
这个问题家人向它解释过,它们说人类是恶魔,会趁动物没防备时捕捉它们进笼子,作为观赏物或者食材,还有更可怕的恶魔,甚至会在食物里投放毒药。
这一切的描述都和佟酩认知相悖,显得很缥缈,习惯自主判断的佟酩不愿意信,不过他懒得争辩,表面上还是缓慢颔首示意“知道了”。
后来一段时间,它就只挑父母不可能发现的时候去找人类玩,那些味道绝佳的食物它每次都只吃一小部分,余下的就它妥善存进秘密基地。
它以为自己有机会等到那一天,就想,哪天父母不再对人类有成见了,就把这些作为礼物送给它们吧。
父母很满意佟酩近期的安分,以为它懂事了,偶尔就会温和同它聊两句,今天还破天荒地叫上佟酩一道出来觅食。
佟酩其实不习惯这种地方,可它还是来了。
梦中,佟酩钉在巷口犹豫少时,当母亲视线姗姗来迟时,它还是抛弃了洁癖和拒绝,慢吞吞走过去。
立在垃圾桶夸张的阴影下,腥臭味霎时冲进鼻腔,正午烈阳烧得它头昏脑涨,佟酩甚至产生了很可怕的幻听。
不过等它缓过劲来,就意识到这不是错觉。
骤然响起的犬吠由远及近,巨大危机感逼得它毛发根根立起,父母趴进垃圾桶里的身形一僵,原本在桶边拨弄破烂玉米棒的弟弟也消停了,吓傻在原地。
佟酩长期在外游走,与许多流浪犬互吼过,所以反应快一些。它猛地旋身,只见一只恶犬睁着腥红双目,唾液顺着尖利的犬牙流下,滴在地面既恶心又胆寒。
恶犬发出威胁吼叫,步步紧逼。
不同物种间语言不互通,不过,虽然佟酩听不懂狗语,却清晰知晓自己需要快点逃跑。
柔软毛发掩盖下的猫身开始颤栗,它竭力维持平稳,缓缓后退,企图挤出同样能令对方胆寒的威胁声。
可惜它年纪太小了,实在没有威慑力。
借着空隙它环顾四周,紧绷的弦好歹松了松——至少地形对猫来说是有利的。
开了盖的垃圾桶正巧抵向围墙,擅长跳跃攀爬的猫可以轻松借力跃上去,用前肢抓住上端砖瓦,逃脱困境。
对身形尚且娇小的它来说,其实这一系列动作有些吃力,不过好在它平常没疏于练习,所以有自信能成功。
作为成年野猫的父母肯定也不需要担忧,可就是……
佟酩紧张地竖起尾巴,偏着小脑袋斜睨寻找着。
它嘴巴微微张合,好不容易退到了安全距离外,结果发觉它的弟弟还愣在最前端垃圾桶旁发呆,一幅不知该如何挪步的蠢样子。
父母躲得比佟酩更远些,见状,它们就在被泼了污水的红砖墙面旁急促叫着。
佟酩暗道不好。
下一秒,神志不清的恶犬也注意到落单幼猫,脸上的饥饿立马更加显著。
当它做出准备动作时,佟酩猛地拱起背,先行一步冲刺过去,叼起僵在原地抖如筛糠的弟弟后颈,凭借极大危机感的驱使拔腿逃亡。
围墙距离它不过几个垃圾桶的距离,佟酩却觉得好远好远。
午后阳光更烈,它睁不太开眼,在黏湿疼痛的汗液里凭借意识认路,父母立在墙边做好准备,母亲率先翻上围墙,父亲候在垃圾桶盖上,尖声催促佟酩。
弟弟方才在垃圾桶旁玩久了,毛上沾了些许黏糊的、味道难以形容的汁液,佟酩被熏得头晕,嘴巴直犯恶心。
可它必须不断逼迫自己,用超越恶犬的极限速度奔跑,催促他的身体超过负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