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请他去吃了碗牛肉面,之后又领着他剪头发买衣服,一整套下来费了不少钱。江北也想明白了,周洋就是替他哥来讨债的,讨他在阳间的那笔冤债。
出租屋最近没人住,欧阳小聪回家过年去了,江北把人安置在自己的房间,周洋大概是这些日子疲于奔命,休息不好,见了床倒头就睡,很快屋子里就响起了呼噜声。
这回欠的不是小数目,整整一百三十万,够他不吃不喝拼死拼活干上十年,江北捏着手机,他把能想的人都想了一遍。
没有,他的朋友里,没人能一下子捧出一百三十万。
没有办法,他只能去找陈新宇,那人估计是酣战过后,说话声软软醉醉的,鼻音有点重。
“能借我点钱吗?”江北在电话里说。
“干嘛用?周洋?”
“一百三十万,我以后想办法还你,我、我帮你去找找那个计划书。”
“谁啊……”电话里是女人的酥媚声音,然后便是盈盈的几声嘤-咛。
陈新宇勉强从温柔乡里脱开身,重重喘息了一阵,鼻音依然重,“你怎么不找沈慕南去借啊,他比我有钱多了。”
“我不想麻烦他。”
“麻烦?你不是要跟他结婚了嘛,那怎么能叫麻烦,找他借钱,你都不用还,在床上把他伺候好了就行……”
江北无力地撂了电话,抓起一个茶杯就冲着周洋砸过去,睡着了的人被惊醒了,两只充满红血丝的眼睛惶恐地看着江北,“哥,对不起……”
“你怎么不被人砍死!滚出去,别睡在我家,滚!”
“哥,我再也不敢了……”周洋瑟缩如老鼠。
江北彻底疯了,翻出柜子里的那个箱子,把那只苹果机和两个红本儿倒腾了出来,一并砸给了周洋,“拿走!全是你哥的破东西!”
周洋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出租屋,那几样东西灰溜溜地躺在地板上,人死如灯灭,江北跪在地上失神地看着那两张小红本,眼眶里涩得发疼。
陈新宇叼了根烟,赤-裸地走到酒店的窗户边,手机懒幽幽的贴向耳朵,“你媳妇借钱借到我这儿来了,给他小叔子借的,一百三十万,不多。”
那头顿了顿,嗓音低哑,“你帮他给了?”
“当然没给,我让他回去找你借,呵,你这媳妇还真是傻,到现在还以为我跟他是一条战线的,哦对了,他今天还说要帮我打听你公司的事。”
陈新宇摆明了是在趋炎附势,他抖了抖烟灰,继续道:“慕南,我哥好像知道是我在背后搞鬼了。”
男人一贯的冷静,“你放心,陈连宇翻不出浪的。”
晚上沈慕南抱着江北做了一次,几乎是强势地嵌入对方的身子里,江北抖得厉害,瘦弱的骨头在床板的咯吱咯吱中,摇摇欲坠。
那碗中药,凉了又热,热了又变凉,反反复复好几回,从下午折腾到现在,才被男人端在了手上。
“把药喝了。”
江北蜷缩着,被子拉拢至脑袋上方,一侧壁灯的暖黄光打在他的那顶小卷毛上,隐隐有些可怜。
“听话,先把药喝了。”男人又重复了遍,声音比刚才柔了许多。
江北大致以为任性的极限到了,他不能时时刻刻忤逆沈慕南,于是倏地钻出被子,背靠着床半坐了起来,接过那碗药咕咚咕咚全喝进了肚。
“还是很苦。”江北皱着眉,把剩了半碗的药递回给男人,“你不是要尝尝的嘛。”
空气里浮沉着情-欲的腥腻味,室内的光束微弱地亮着,两人说话的动静都不大,听着像是耳鬓厮磨间的喁喁情话。
“苦吗?”
“还好。”沈慕南抿抿唇,没有流露出半点不适感,“去卫生间洗洗。”
“不想洗了,”江北懒洋洋地瘫下来,把被子拢好,“我今天就这么睡。”
然后眼珠子直直地望着男人,“你不会嫌我脏吧。”
沈慕南沉默少顷,另起话头,“买到年货了吗?”
江北的笑意直达眼底,演技愈发纯熟,“随便转了转,超市人太多了,我就买了一箱芝麻油,过年送到我小姨家。”
沈慕南没有接话,深沉的眼眸在江北身上停顿了几秒,他在等小情人跟他讲今天的事,或者直接开口借钱也行,江北却慢慢闭了眼,右手放在眼皮子上使劲搓-揉,大概是真困了。
“药忒苦了,明天不喝了……”江北叽叽咕咕说完这么句话,呼吸渐渐酣甜,百般做戏的那张脸也终于褪去了最后一层面具。
沈慕南盯着那张单纯无害的睡颜看了许久,眼睛里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出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