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还想留下栾家给你撑腰,就立刻给我滚。”
他的语气一点也不凶,事实上他还在等待沈拓按上他的肩头艰难起身,所以他不仅毫无威胁之意,甚至还可以说是和缓温柔。
他边说边顺着沈拓的动作慢慢直立,双眼一刻也没有离开沈拓打颤的腰腿,他塌颈弓肩让沈拓借力借得更方便,待到沈拓彻底站稳才伸手去揽沈拓入怀。
“裴队?”
“啊?啊——好,好,我这就去跟他说。”
裴镇叼着烟嘴挠了挠头赶紧下楼,他是见过段霄的,曾几何时他还一直觉得段以疆和段霄不像,但眼下他不得不承认段以疆骨子里的东西简直是段霄一模一样,尤其是那种被触及逆鳞时那种铺天盖地的压迫感,简直让人背后冒汗。
顾安华识相的杵在了原地,他盯着沈拓的背影缓缓攥紧了拳头,栾家面上再怎么风光也不过是个空壳,他不会在这种时候贸然触怒段以疆,更不敢拿自己那点分量去放手一搏。
于是他被迫安安分分的退开了一步,他的视线炙热到让沈拓不适,勉强起身之后,沈拓趴在段以疆的肩头斜了他一眼,湿漉漉的眼眸明明带着我见犹怜的水汽,但却能让人愈发坐立难安。
“段总——凶哦……你看看,看看这顾四爷让你吓得……”
沈拓这会还不忘皮,他环上段以疆的肩颈吐出满腔浊气,故作同情的拉长尾音对顾安华嫣然笑开。
针尖扎肉的锥痛片刻不停的苛责着他的腰腿,腿下打摆的狼狈处境也没能让他老实下来,他半眯双眸笑得轻佻,只是那笑意不及眼底,更像是两柄凌厉扎人的刀子。
“我不看。站稳了吗?站稳了我们回去。”
段以疆眼皮都没抬一下,他看沈拓永远是带着滤镜的,即便现在的沈拓依旧能徒手把顾安华弄死五六七八次,他也始终会把沈拓当成一只病病歪歪的小奶猫。
他吻上沈拓冷汗涔涔的面颊扶着他小心前行,掉落的烟灰烫坏了他的西装袖口,他不甚在意的随手一抖,继而拿过那根烧了大半的细烟弹去烟灰,小心递了回去。
沈拓属于那种抽起烟来很好看的男人,
他第一次实打实的砍人见血之后回家偷偷吐了两天,段霄按着他的脑袋教他怎么卷烟点火,帮着他以毒攻毒的扛了过去。
他的烟瘾倒是不算严重,平日里为了不影响判断基本不碰,人后得闲的时候他才会守着自己的机车蹲在路边的无人处连着抽上三五根。
曾经有替杂志社取材的记者拍到他倚着墙根吞云吐雾的剪影,主编拿到照片之后兴奋的无以复加,一度认为自己发掘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模特胚子,等到往更高一层送审,负责审查的主管看完照片两眼一黑,差点当场气到心梗。
于他而言,当年抽烟就纯粹是寻求短暂的解脱或是消遣,这条道太难走了,他已经彻底抛下了自己的良知,只有被烟酒麻醉的短暂瞬间他才能勉强得到片刻安歇。
后来段以疆看过他过往的体检报告,一把火烧了他所有的存货,他几乎没有再碰烟的机会,只有旧伤复发疼到无计可施的时候,段以疆才会容他抽一两根缓一缓。
女烟没有太大用处,顶多算是心理安慰。
沈拓靠在段以疆肩上重新点了一根,方叔烟瘾大,抽得烟焦油含量高,他收紧发抖的指节按下打火机从齿轮,一跃而上的火苗险些燎了他的头发。
“少爷……你开个窗,这味太大,会熏着你。”
沈拓额上的汗已经往下淌了,他这几年体质虚,一旦旧伤发作就肯定会冷汗涔涔。
段以疆是不抽烟不喝酒的,沈拓有点不太自在的憋了一口烟雾,他伸出手去帮段以疆按下了车窗,夜里凉风鱼贯而入,他颤颤巍巍的凑去窗边呛出一口辛辣过头的热气,湿润俏丽的眼尾尽是艳色。
“我没事。沈拓,我们往江老那去一趟好吗?”
段以疆揽过沈拓关上了车窗,沈拓这一身冷汗见不得风,他忍着刺鼻熏目的烟味柔声开口,尽管听着像是询问,但开车的方叔却已经利索改道了。
“.…..”
这种事说不好也是没用的,沈拓僵着了半晌,沉默着窝回原处掸去烟灰,又忍痛蜷起瘦削单薄的身板缩去后座上安安分分的团成一团。
江老便是那个让沈拓恨到牙痒的老大夫。
民宅改得小诊所,平日想预约都难,老爷子七十高寿手劲不减,沈拓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杀胚祸星,唯独见了他就乖乖巧巧的夹起尾巴做人。
“呵。沈老板,这次又怎么了?”
白瓷兰花,药汤深褐,江老放下瓷碗冷冷一哼,沈拓下意识的头疼脑热胃口反酸,恨不得自己直接昏厥倒地失去意识。
“他旧伤犯了,麻烦您给……”
“上次说过三天一复诊,你们这帮子年轻人,医嘱都听进狗肚子去了,行了,喝了药滚进来!”
整个港城,除了江老之外没人敢这么劈头盖脸的把沈拓和段以疆打包教训,沈拓安抚性的拍了拍段以疆,捏着鼻子把汤药一饮而尽,他自己倒是习以为常,只是苦了段以疆跟他一起挨骂。
两根烟顶下去,伤处倒没有最开始那种疼法了,沈拓勉强可以自己行动,但段以疆却执意要陪他一起。
“真没那么疼了,没事,你外头等……”
“——赶紧的滚进来,在外头说什么闲话!腿不要了还是腰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