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兔三窟,至少有迹可循。它们挖洞,都在自己的地盘上,横竖也不过几米。
鬼窟总部,根本不在董事会为它圈定的势力范围内。它在越国!鬼王将世界上最大洞窟之一的瀚淞洞改造成了一个堡垒。
书院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滇贵缅泰四地,找错了方向,犯了经验主义和保守主义错误。其实不仅是骆有成,殷老板和股东势力联盟都猜错了。
寒淞洞地处山区,极为隐匿,出入口又有场景发生器掩护,即便卫星扫过,也很难发现端倪。
骆有成想,末世真正的大佬都很谨慎,比如鬼王,比如殷老板,比如他。
股东联盟?得了吧,割据一隅的小势力,上不得台面。
不知不觉间,骆有成已有了睥睨群雄的局。假如殷老板在此处,他没准会拍着这只老狐狸的肩膀说,天下英雄唯殷老板和骆耳。
……
骆有成获得了关于鬼窟总部地理位置的正确答案,杀心小了不少。换成以往,他早就把罪恶滔天的孔杰宰了。今天却动了慈悲心,只斩断了孔杰的双脚和左手,给孔杰留条了命,同时也切碎了孔杰左手腕上的通讯器。骆有成对孔杰说:
“念在你儿子可怜,饶你一条狗命。你儿子有左手,你有右手,正好相依相扶。”
孔杰听完,知道儿子的身子也不完整了。他不顾自己的伤势,嘴里呜咽着,呼喊着。用唯一完好的右手抓住小灌木或匍匐在地上的异形树枝,把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拉向那具棺材,在草叶上留下三道粗壮的血线。
棺材里,不断传来秦哲的怒骂声。秦哲的意识中,关于书院的记忆都已经被抹除了,他不知道自己和这个大胡子恶魔有什么过节,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暴露的,又是怎么被装进棺材的。因此他骂得无非是恶魔、畜生、变态、杂种一类的词。
骆有成坐在枝头,冷冷地看着孔杰近乎绝望地挣扎。他没有快感,没有怜悯,更没想过去搭一把手,仅仅是把闭合的棺材盖推开了一半。被孔杰送入集中营的人,何尝不是这般绝望和无助。
孔杰终于把自己挪到了棺材边。他以双膝和右手为支撑,像在岸上挣扎的鱼一般猛地弹起来,随后右手抓住了棺材沿。这个动作几乎把他累成了死狗。他右手抓着棺材沿,头和胸脯贴在棺材侧面,双腿摊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大量地失血,让孔杰的脑子有点沉,但为了儿子他必须咬牙坚持。他右手再度发力,把轻了二十斤的身子提了起来。他的脑袋一点点的上升,终于高出了棺材。他看到他儿子正用完好的左手努力地支撑起残缺的身子。
父子俩相见,忍不住飙泪。一个喊小哲,一个喊干爹。骆有成听着闹心,把孔杰也丢进了棺材,让他们面对面躺着。反正棺材够大,躺两个都还很宽松。父子俩跟照镜子似的,都缺了脚,缺了一只手,完好的手臂都在上面,手心相对,互相握着。
“别喊干爹了,那是你亲爹。”骆有成喊道。
秦哲身子一抖,问孔杰:“他说的是真的?”
“是的。你是我和思然的儿子。”孔杰的声音很低,但在秦哲耳里却如炸雷。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很失望?”孔杰问,在看到秦哲的反应时,他内心很失落,此时,他特别渴望小哲喊他一声爸爸。他担心今天之后,他再也不可能听到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亲爹不爱的孩子,现在才知道,亲爹一直陪在我身边。”秦哲笑了起来:“我曾经无数次幻想,你要是我爸爸该多好。我很高兴我的愿望成真了。爸爸。”
孔杰的眼泪顺着眼角下来了,他说听到这一声“爸爸”死而无憾了。秦哲让他不要放弃希望,说一定能找到合用的义肢。孔杰说他感觉到生命正在离他而去。
秦哲这才感觉到身下的衣衫正不断被温润和粘稠浸湿,那是他父亲的血。他对魔鬼大喊大叫,要魔鬼救救他爸爸。孔杰说不用求,他不愿以废物之身活着。秦哲说这世道的确已经没什么值得留恋,愿意陪着爸爸一起走。
骆有成坐在枝头,揉着下巴,很苦恼。他明明才是正义的一方,可父子俩这么一闹,他就成了十足的大反派。他懒得看戏了,往棺材里丢了几卷急救带,止血药和一把剪刀,准备离开。
“等等。”孔杰喊道,“一事不烦二主。棺材是你送的,也请你把我们埋了吧。”
“活埋?这事我做不出来。”骆有成毫不犹豫地拒绝。
“是我们求你。”孔杰说,“埋了我们就能安心说话,不用担心死后无人埋尸。我和儿子很久没在一起了,说着话一起睡过去,挺期待的。”
说实话,骆有成对孔杰这人还是挺欣赏的,义气重情,有看淡生死的洒脱、以及对痛苦的耐受力。只看他的表情,很难想象他是刚刚被砍了手脚的人。
“如你所愿。”骆有成说。他本想让孔杰父子以残躯度过余生。孔杰赢得了他的尊重,既然对方一心求死,他决定成全这对父子。
棺材盖合上了。地面如沸水一样翻滚起来,棺材一点点陷入泥土中。
……
回到书院后,骆有成并没有得成所愿的兴奋。他将自己关在一间静室里,呆了十个小时。
虽然他早已过了非黑即白的年龄,但今晚的触动还是很大的。如果说曾永泉颠覆了他对好人的定义,那么孔杰父子也改写了他对坏人的观感。孔杰救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