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姑道:“你快走,火要烧过来了!快走!”
“我不要!”孩子哭得满脸是泪,用手一抹,黑漆漆的一片。
翠姑只得强撑着往外爬,火势越来越旺,孩子开始剧烈地咳嗽,几乎说不出话来,哭得声音嘶哑。
房梁摇摇欲坠,发出“哔哔啵啵”地声音,只听“咯”地一声,房梁砸了下来,翠姑不知哪里爆发的力气,将小玉弦拖过来,抱入怀中,用整个身体护住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见有人匆忙的脚步声。
翠姑被人翻了过来,她的背上、侧身被砸得血肉模糊,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是干净的,双臂仍牢牢扣在一起。
小小的柳玉弦安稳地窝在她怀里。
柳玉弦被人抱出来的时候,听见那奄奄一息的微弱声音:
“小混蛋,好好活。”
☆、崩溃
此时,白灵山上一个被封得严严实实的箱子突然震动起来,越震越厉害,带得整张桌子都簌簌发抖,白辞青若有所感,转头望去,只见那盒子中的东西居然破开封印,如一道白光冲出屋子,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白辞青手中的杯子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雅天歌想抓住那团模糊的雾气,那东西却从他手中滑过,钻进了柳画梁的身体。
“翠姑!翠姑!”柳画梁跪在地上,喃喃地叫着她的名字。
“柳玉弦!”雅天歌拉住他的胳膊,叫了他一声。
柳画梁愣了半晌,才反应迟钝地转过头。
他的神情分明还没从刚刚的情景中脱离出来,只呆呆地看着雅天歌。
“柳玉弦,你没事吧?”雅天歌抓住他的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柳画梁如梦初醒般摇了摇头,他一把推开雅天歌,晃了两下,差点又摔到地上去:“没事,我没事。”
“我要去找白……白庄主问个究竟。”
柳画梁走了几步,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抖,呼吸都喘不均匀,扶住倾颓的白玉石门勉强站住。
当年他不过七八岁,出事之时他还在睡觉,迷迷糊糊中被翠姑拉起来藏在床底,后来被翠姑紧紧护在怀中从大火中逃离,在这之后他失去了一切,可是对于事情本身却没有真实感。
所以他以为自己已经全然接受了这事实,无论它如何发生,自己都不会太过惊讶,却没想到会如此失态。
他忽然想起爹娘,想起翠姑,想起那满屋子熟悉的鬼仆,他们是如此生动鲜活地在那虚拟的场景中出现,那是自大火之后柳画梁第一次见到他们,在此之前他连尸体都不曾见过,只听人说死相太过凄惨,家中凡是算得上人的,都被挂在了墙上,身子被烧得残缺不全。而死去的鬼仆太多,怨气过重,不得不连夜施法,将他家的鬼气清一清干净。
被接到白灵山庄的第二天,柳画梁便疯了一般跑了回来,白玉石门上的“梅”“柳”二字已经消失,常开不败的花也没了踪迹,他坐在家门口,不敢哭,隐约觉得哭了便是承认这事实一般,他只坐着,等着,等着这场噩梦醒来。
从白昼等到黑夜,又从黑夜等到白昼,眼前的情景却不曾变化分毫。那是柳画梁第一次体会到何谓绝望。
他被白辞丹强行带回去之后反复地发烧,却又反复地往柳宅跑,可是一次又一次,眼前的情景都再没有改变。
那时他心中巨大的悲伤盖过了愤怒,在反复的确认过程中他如同一个机械的玩具,每日下山看到的那一片废墟与记忆中全然不同,他便没有任何的真实感。直到后来白辞丹身亡,柳画梁又生了一场大病,几乎去了半条命,整整花了半年时间才修整回来,那之后他就如失忆一般再也没提起过这件事。
他不再回柳宅,好像不来就可以不承认这一切已经发生,只是自己做了一场梦,这梦境是如此漫长,长到如今,他仿佛都还没有醒来。
他其实从来不曾直面过这份真实。
过多的记忆在脑海中呈现,柳画梁尽力想将自己的感情抽离出来,用理智再去回忆当时的情景,可是那一幕幕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柳画梁从小和白易安走得近,两人一同上学一同玩耍,见白辞青的次数很多,即使白辞青不喜欢白易安和他厮混在一处,却也没有真的当面给他难堪,加之他时不时会来学堂询问大家学习的情况,柳画梁多少对他存着敬重的心。
此刻柳画梁心中对那个人所有的认识忽然分崩离析,只剩下白辞青狞笑的样子,他那把泛着黑气的镜心刺穿了柳整理的胸口,然后黑气在地上蔓延,爬上墙,钻入屋子,无孔不入。整个柳宅,被他屠得一干二净!
柳画梁心神剧震,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握上弦月剑,雪白的剑柄上那两道浓墨似的缠绕着的黑痕突然像是鱼一般游动起来。
柳画梁的手越握越紧,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四处乱窜,太阳穴突突直跳,视线中一片血红。
头昏脑涨之际,忽然有个怀抱将他圈了进去。那人的胸膛贴着他的背,温度隔着薄薄的衣物传递过来。
雅天歌握住柳画梁的手,将已经出鞘三寸的剑推回去,他的手只一碰到剑柄,那两条“鱼”濒死一般蹦跳了两下,便回归原位,再也不敢动了。
“玉弦,你冷静一点。”他的声音却和身体相反,温柔寒凉。
柳画梁挣扎起来,这温度太过诱人,一如当年梅秋烟抱着他的手臂,柳正离奖励似的摸他头的手掌,一如翠姑的怀抱,一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