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画梁叹了口气,道:“红薇是你杀的?”
小面条猛然抬起头,惊愕地看着他,似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知道。
柳画梁原本七八分怀疑,此时被证实了。
小面条垂下头道:“她杀我主人。主人当年还救过她一命,不然她早就随着那灾星去了,谁知她转头就对主人下毒,害主人失了活下去的念头,那毒药多难受啊,主人这等绝色,竟死得如此凄凉……她难道不该死吗?你们不是总说恩怨分明么?她恩将仇报,难道不该死?
“主人你为何还想救她?她杀了那么多人,不该偿命吗?”小面条双目通红,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她活该!”
柳画梁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道:“我没说你错,只是你既然这么理直气壮,却为何被侵蚀得这样厉害?”
小面条捏着拳头,鬼是没有眼泪的,所以他只是瞪着柳画梁。良久,他放弃般收回目光,眉眼都耷拉下来,显出一种极其沮丧的悲伤:“她陪了那灾星一生,活着清扫阁楼上的尘灰,死了守在阁楼的树旁,化作虚无时,还成了灾星最喜欢的花,芬芳散尽,永生不败。”
“我呢?”小面条道:“我算什么呢?主人走了,那屋子里什么也没留下,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颓败枯朽,主人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他们如同两朵相隔不远,却长在不同地方的向阳花,在失去了阳光之后,原野上的那朵还朝着原来太阳的方向,而洞穴中的那朵,至始自终都不曾受到阳光的垂怜,只远远地感受过那种温暖。
嫉妒成疾,却又……同病相怜。
“小面条……”
小面条的嘴角都快瞥到地上去了:“我主人最讨厌吃面条,每每将碗掀翻,你们还偏偏给我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柳画梁:“……”
“那沈夫人喜欢吃什么?”
小面条想了半天,才委委屈屈道:“夫人喜吃枣泥做的点心,她十分讲究,非要做成球状,塞在糖龙的嘴里才吃的,听说那糖分浅浅浸入枣泥一层,凝结在缝隙之中,吃起来才可口……。”
“……”柳画梁无言以对,道:“那不如叫你求之?”
“球知?”小面条瞄了他一眼,别别扭扭道:“有个球,主人应该会喜欢……”
柳画梁笑道:“满意了?可我还得提醒你,你现在的主人是我,若是你再为了她受染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
求之抿了抿嘴,轻轻点头,又好像不好意思一般“嗖”一下重新化作一块“黑玉”,柳画梁将他挂回腰间。
雅天歌抱着剑坐在一边,他看着柳画梁道:“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柳画梁挑眉,拨了两下红绳道:“我对他好么?都把他变成这样了?”
雅天歌垂下眼:“太过温柔,于我们而言与毒药无异……”
他的声音很轻柔,柳画梁却莫名听出了食钢嚼铁的味道——还有一丝酸味。
天色已蒙蒙亮,抬眼望去,这荒山野岭,方圆十里杳无人烟。
两人走了很长一段路,柳画梁停下脚步道:“等等。”
他在杂草中看见了一块有些奇怪的石头,雅天歌会意,单手将整块石头从泥里拖出来,然后摆正。
这石头被风吹日晒,腐蚀得厉害,而且脏兮兮的,但是它身上那人工处理过的痕迹却无法完全被抹去。
柳画梁记得它曾被丢到了墙角,以一座玉石取而代之,那时院中珊瑚碧树,银花金枝,富贵逼人。
然而忽逢灾变,所有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都被搬走,唯独这假山又重又不起眼,所以单独被留下了,长久地守着这子虚乌有的宅子,证明它曾存在过。
柳画梁低声道:“妄家家宅,找到了。”
回去的途中,柳画梁一直在想着这些事情之间的关系,他突然问道:“小蛮,你可知道雅氏山庄在什么地方?”
雅天歌道:“自然知道,只是那里有许多人看守,门口设了阵法,一般人进不去。”
柳画梁笑道:“难得倒你?你对其他东西没兴趣是真,你若说自己对那藏着没兴趣,我是怎么也不信的。”
雅天歌头一偏,道:“我就是想进,又哪里进得去,要是被师兄发现可是要打我的!只是……一不小心偷窥过一点点。”
柳画梁忍俊不禁:“那烦请小蛮公子再带在下‘一不小心’一次,可行否?”
雅天歌矜持道:“画梁哥哥都开口了,我自然是要帮忙的。”
入夜之时,雅天歌掐着时机,声东击西带着守卫弟子遛了两圈,然后顺利钻和柳画梁汇合。
柳画梁正在翻阅典籍,借着的是一个瓶子中的萤光——萤火虫的光。为了不惊动外头,他们没有用灵力,况且谁知道中有什么机关,万一被灵力波及而启动可就真的无法收场了。
柳画梁将那小瓶放在书架上,粗略地去看书的分类,时不时抽出几本查看,他的侧脸被萤光柔化,如水一般清俊,雅天歌站在一边看了许久。
直到柳画梁看着看着忽然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