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者的脾气越发大了,这日吃饭时因一道菜与昨日重了便发脾气掀了桌子,将自己关回了画室。夫人一声不吭地收拾残局,末了柔声对雅天歌道:“吓到公子了吧,我相公他画不出画时脾气有些怪,请多见谅。”
雅天歌磨了磨牙,柳画梁忙打圆场将他带回屋子,见他仍旧怒气冲冲,如同一张拉圆了才发现无箭可发的弓的模样,忍不住调笑道:“我这声小蛮只当你是蛮腰的蛮,没想到竟也是刁蛮的蛮……”
雅天歌忍了几日,终于发了脾气:“我们究竟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柳画梁道:“时机未到,再等等。”
雅天歌怒道:“我看你乐不思蜀,根本不打算回去!”
柳画梁道:“我要是不打算回去,直说便是,又何必骗你?”
“你!”雅天歌气得双眼发红,“还有五日,还有五日……”
“五日什么?”柳画梁从窗口摘了株草道,“你这小小年纪,怎么总是在数日子,又不是没几日好过的老头……”
“柳画梁!”
“哎!”柳画梁回过头,见他全身发抖,终于发觉不对,“你怎么了?”说着伸手去摸他额头。雅天歌猛然挥手欲将他甩开,却被柳画梁轻轻抓住,碰到了额头,这一碰,柳画梁被烫得一哆嗦。
“嘶……”柳画梁讶然缩回手,“你这额头都能煎豆腐了……”
再细看时,发现雅天歌的眼眸隐隐泛出金褐色来,红色的魔气在他身侧翻涌。
柳画梁倒吸一口气:“你……”
话音未落,雅天歌突然单掌朝他劈来,柳画梁以掌相迎,顺着他的力道往下,接着手腕一翻,就势将掌力化开,压在了一边的桌子上,一声脆响,那崭新的实木桌被劈成了两半!
纵然柳画梁已有所准备,此刻也被这巨大的魔气冲得愣了愣,只一晃神,瞬间就被雅天歌按倒在地,雅天歌力气惊人,如一块石头压在身上一般纹丝不动,只听“硌”的一声,身下的地面裂开了一条缝,柳画梁在情急之下大叫一声:“小蛮!”
雅天歌的动作顿了一下,柳画梁趁机将双腿一抬,狠狠将他蹬了出去。
雅天歌被踹得倒退好几步才抓住门框稳住身型,金色的眼睛似乎有过片刻的清醒,接着便冲出门去。
柳画梁翻身起来紧随其后,雅天歌的身上红光四窜,毫无章法地在空中乱飞,他一脚踏上别人家的房顶,红光飞速沿着瓦片扩张开来,随后整个屋顶下陷,瞬间化为一片齑粉。
雅天歌落在街道上,只一伸手,整个街道都被从他手掌中爆出的妖异红光笼罩,沉重的杀气挟裹着令人心悸的恐惧横扫而来,周围的小摊扭曲变形,然后如沙雕一般在风中湮灭。
雅天歌的眼睛都渐渐开始发红,却突然被人拉住了手腕。
“小蛮,住手!”
鲜红的魔气腐蚀着洁白的灵力,雅天歌转过头,眼中的杀气狂暴肆虐,柳画梁和他站得近,竟没料到那双暴怒的金眸瞬间就闪到了他面前。雅天歌手中鲜红的魔气烧得发黑,他怒吼一声直取柳画梁心口。这一下的力量实在太过霸道,柳画梁只来得及转身避开要害,背上却被那妖异的魔气结结实实地划了一道,喉咙顿时涌上一股腥甜。柳画梁咬着牙,从胸口摸出一张符,灵力融灌其中,甩向雅天歌。
幸而雅天歌这股魔气并不稳定,这一击过后速度明显变慢了,那符得以融进他的体内,辅一得手,柳画梁忙又加了两道稳定心神的符,才勉强将他镇在原地,柳画梁以符控符,莹白的灵力安抚着躁动的魔气,魔气渐渐平息下来。柳画梁隐约感觉到雅天歌体内有两股异常强大的魔气,这两股魔气并不属于他本身,相互克制,暂时相安无事,但是……柳画梁微微皱眉,如此可怕的力量,一旦失控,必然危及生命。
然而今日失控却并不是因为那两股魔气……柳画梁有些头疼。他操纵着灵力试了几次,都不敢接近那两股诡异的魔气,怕引得它爆发。他猜想这股魔气大概就是雅天歌这段日子不安的缘由,却不知道他哪里得来的这危险的东西,亦不知他将来如何解决。
柳画梁咳了两声,觉出嘴里一股血腥味,伤口也开始泛起疼痛。多想无用,他试探地叫了雅天歌的名字,少年似乎有些清醒过来了,他低低地呜咽了几声,脱力一般,身子一软便倒了下来,柳画梁扶住他,只觉得少年身体滚烫,毫无意识地趴在他怀里,跟刚刚那个小魔头判若两人。他叹了口气,将少年背回家。
柳画梁心知雅天歌的病根难以医治,又别无他法,还是差人去请了大夫,大夫诊断后给他配了些退烧的药物。趁煎着,他叫大夫帮自己看了背后的伤口。那伤口的血倒是凝固了,却还冒着丝丝黑气,大夫大惊小怪了一番,替他包扎起来,但是手法十分粗糙,柳画梁等他走后又拆下来重包,之后怕雅天歌再出差错,只能坐在床头陪着他。
到了半夜,雅天歌烧得面色潮红,一会儿嚷着我要报仇,一会儿又叫你不要死,叫的最多的,却是好痛。他按着那两股魔气的位置,双拳捏得死死的,全身尽力绷着,一点也不肯放松。
寻常他这么大的孩子,受了委屈,多半会哭、会闹,会叫自己的母亲,可他似乎天生倔强,只是自己硬撑着,好像只要撑下去,明天就会好起来。
柳画梁轻轻摸了摸少年的头,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将自己的手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