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多时,便有人来报:“属下逐警号而去,还未到山边,却已见刑曹兵马先行,便觉有诈,只返身来报。却不想路中隐约见熙府府兵,向磊宅方向去了。”
纪厉翙止沉吟片刻才道:“让左先锋领六成人马,同去磊宅。必不可使熙氏占尽先机。”
将领得令,便带兵前往。
堂中烛火摇曳,亦有瑟瑟之感。耳畔步履之声,只渐次暗弱,终不得闻。
“备马!我亦同去!”
犹疑再三,纪厉翙止还是不安坐镇营中。事以至此,只可破釜沉舟。然其不虞,东城里景颜已暗中将一个熙府死死围住。
重欢阁内外遍植牡丹,国色鲜明,仙冠重叠,月照似水,满庭幽香。
而阁中之人,却已是开到荼蘼,形萎色衰。
名花倾国,当年可共比西子,如今唯花色常新。那倾国之人,那雍容华贵傲视群芳之态尚余,斯人却已是艾发衰容,风烛草露。一顶簇蕊裁红冠仍在,奈何唯剩银丝松挽,珠玉之下,更显颓唐。
“娘娘,刑曹府兵已将府上团团围住,先前追刺客而去的兵将,亦无音讯。”绿艳亦有老态,只是还未枯谢,夜色之中,当年俏丽泼辣之态,亦有残存。
延贵妃正襟危坐,听罢眉心深蹙:“只是围困,不曾来扰?”
“是,想是磊氏瓦合之卒,自知不敌,故不敢妄取。”
“正是。事出突然,禁内已是一团乱麻,一时间何来精锐,能攻得入我熙府。”
“据臣下所查,门外不过是刑曹府兵,至多不过数百。”
“即刻命人突出重围,去纪厉府上报信。”
绿艳诺诺,吩咐出去。不时便听得厮杀之声。
珠帘轻动,玉轮高挂,掩映相宜。满院满室的牡丹,馥郁芬芳,直熏人醉。院外兵刃相接,血肉横飞,于这宁和清逸之景中,尤为刺耳。然不过片刻,那厮斗之声渐渐平息,只留良夜如旧,而这风停水止,却教人别生忧惧,萦绕心头。
更漏点滴,每一刻,皆是煎熬。
好在不过多时,便听箭矢簌簌之声。既得突出重围,再得返府中必是难事。熙府家臣便将书函附于箭上,射入府中。
绿艳取箭而返,延贵妃展卷,却只见眉间阴云更浓,锁如崇山。
“纪厉翙止简直蠢如鹿豕,如此离间之计,竟自投罗网。”延贵妃大怒,却是行将作古,举手投足皆是吃力。
“娘娘息怒。”绿艳一把跪于身前,只抱住延贵妃衣角。
“即刻传令,只留平日戍卫,守于府中,余者自北门突围,直取磊宅,与纪厉翙止会和。宫中已布置停当,尔等只需一路攻入宫中,将那毒妇正法。”
“那景妃尚在门外,府兵既出,府上便是危如累卵,取娘娘便如探囊取物了。”
“那蹄子未知虚实,便不敢动我。我只需拖延俯就,待到磊氏被擒,以之要挟,便可解困。再者,纵是路有不测,我本就是行将就木之人,闭眼前可得见磊氏伏法,亦可瞑目了。
延贵妃冷笑数声,面中却是潇潇秋雨。
“娘娘!”
“快去!”
绿艳只飞泉流瀑,不舍而去。
如斯静夜,不时便又为锋镝而扰。
延贵妃的兵众方突出重围,纪厉翙止的人马却已到了磊宅之前。
纪厉翙止一马当先,领着兵众,匆匆向磊宅而来。虽已见髣髴阁,却仍是远隔街巷。
临山一座磊宅,今夜唯零星灯烛,于一片官邸府院之中,并无半分出挑。一座髣髴阁,夜中独立,邀风映月。
方此时,纪厉翙止却勒马止步,扬手以示众人。众人屏息看去,隐隐见得巷弄之间,似有一队人马,着熙府甲胄,疾行而去。
纪厉翙止迟疑片刻,才有决断:“追!”
众人得令,策马扬鞭,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