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也不说假话:“世道乱呢,我爹让我来这边置产,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家里也有个能投奔的地。”
刀哥叹了口气:“是啊,要不是世道乱,谁愿意背井离乡,物离乡贵,人离乡贱。”
林渊一听,得了,这位是有故事的人。
刀哥又说:“前年,我与我的那伙兄弟都是脚夫,在老家过不下去了,才来坞城,外地人嘛,很受了些气,得抱紧了团才活得下去,兄弟们信任我,叫我做这个老大,我就得对得起他们。”
林渊连忙说是。
刀哥拍拍林渊的肩膀:“林小弟啊,你若能让我的弟兄们吃饱穿暖,便是要把天桶个窟窿,为兄也舍命陪你了。”
林渊霎时感觉到了压力,硬着脖子说:“一定一定。”
哎,来自现实的压力,真是让他痛并快乐着。
作者有话要说:林渊:“请说出你的故事。”
四娘:“男人死了,两个儿子死了,我命苦。”
狗子:“爹死了,哥哥们死了,我命苦。”
姜桂:“我一人养六个人,我命苦。”
刀哥:“我脚臭,我命苦。”
第7章007
刀哥是个讲义气的人,坞城的三教九流都愿意卖他一个面子,刀哥本身又是穷苦人家出身,所以倒没有压迫乡邻的作风,除了帮人催债以外,他还带着兄弟们去山上砍柴,现在一捆柴只能卖一文钱,而且买的人还少得可怜,除了一些大户之外,普通人家都是自己去山上砍。
如今世道越来越差,就连赌坊,也没有往日的风光,只有不差钱的在里头玩,那些需要借高利贷的赌棍也消失了不少。
“就这儿了。”刀哥带着林渊来到城东巷尾。
比起城北来,城东可以说是难民营,住的都是没有固定营生的人,他们只能靠着做苦工,或是卖些小东西艰难的维持生计。
走过来的时候林渊还看见几个小孩争抢着一块豆渣饼,豆渣饼便宜,也饱腹,就是难吃,吃几个嗓子就得受不了,年景好的时候,豆渣都是拿去喂牲畜的。
林渊偏过头,不再去看。
看了于心不忍,但让他伸手帮忙,他还没有那个本事。
刀哥没什么表情,他才来坞城的时候也住在城东,这里什么样他都清楚。
“我那兄弟姓杨,生的轩昂,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他虽家贫,你却不能因此看轻他。”刀哥冲林渊说。
林渊真心实意地拱手:“不敢。”
生在这个时代,过着跟畜生抢食的日子,却还要担起活命的重担,林渊虽然是孤儿,但是从小在福利院也吃好喝好,就是受点委屈,最多也就是跟别的孩子抢零食没抢赢。
这样想来,林渊觉得自己大概也算是运气好的那拨人。
刀哥冲面前的院子喊了一声:“杨兄弟,我与人瞧你来了!”
那杨兄弟今日恰巧也在,林渊只听见脚步声,然后“吱呀”一声,就有人打开了门。
这人穿着一身短打,跟刀哥相比身材偏于削瘦,手里还提着一捆柴,像是刚准备给人送去,他有双眼尾微挑的丹凤眼,这竟让他显得有那么几分高傲,和这简陋的环境格格不入。
“这位是?”杨子安放下柴,先把刀哥和林渊请进去,这才重新关上了门。
刀哥连忙说:“这是我新识的兄弟,姓林名渊,他有一门生意,想问杨兄弟干是不干?”
杨子安嘴角勾起苦笑:“刀哥,你瞧我,如今柴也卖不出了,哪里还有挑拣的余地。”
他这话说得,好像哪怕是杀人越货的差事,他也敢干。
刀哥叹了口气:“我那边也快了,粮价越来越高,日常饿了也不敢吃粮,干嚼几颗豆子也能充饥,就是屁多。”
林渊发现自己再不说话,这二位就要比惨了,连忙插了一脚,把要请人做工的事说了。
杨子安有些诧异:“二十人?”
林渊点头:“生意还没做起来,若是生意好,便再请人。”
豆油生意他也做不了太久,最紧要的还是多弄点钱,再买些地,把粮仓塞满,他买的地都很偏远,周围都没有人烟,附近也没什么战略要地和村寨,是个非常时候躲太平的地方。
“开春以后我得寻人去开荒。”林渊说着说着,已经被杨子安请到屋内坐下了,转头一看,家徒四壁,城东的屋子都是他们自己搭的,原先只是草棚子,天气越冷,就想尽办法加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