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阿走连忙站了起来。
“不用。”
藤冈这样说道,但阿走还是亦步亦趋地将他送至玄关处。阿走站在一旁看藤冈换鞋,几番欲言又止。说到底,自己既非主人,也不是灰二哥的家属,送客时该如何措辞,可把宽政大的田径王牌给难倒了。
“藏原。”
阿走一怔,应道,“在。”
藤冈在门口停步,“我和清濑认识很久了,比起高中时,我还是更喜欢他现在这样。那家伙比你想象的还要重视你,别让他,也别让我失望。”
阿走不知该怎么回答,藤冈前一句话让他焦躁,后一句又让他慌神,思绪混乱之际,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送走了藤冈,阿走刚进客厅,就被清濑调侃,“怎么了啊,一脸遭人背叛的表情。”
阿走小声说,“没有这回事。”
清濑饶有兴味地打量他,继续说道,“简直就像我带尼拉出去散步时,它见我和别人家宠物玩耍时候的样子。”
“灰二哥……”阿走自己也不知为什么,莫名从对方话中得到勇气,脱口问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和藤冈学长了啊。”
清濑反问,“打扰什么?”
阿走差点想说,就是二人世界什么的啊!但是他怕这样一说出来,更加坐实自己“嫉妒的尼拉”一般的立场。
理解是一码事,感情上接受又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码事。倘若灰二哥与其他跑者拥有更深的羁绊,光是动一动这样的念头,阿走心中就一阵空荡荡地,骤然失了着落。就如同万米高空中的一员孤勇伞兵,烈风在上,江川在下,降落伞御风而行,却看不到属于自己的着陆点在何处。
阿走贪心地希望,他们两个之间的羁绊,是独一无二的。
他盯着清濑手里的笔记本说,“就是灰二哥刚才在帮藤冈学长列训练清单——”
“你指这个啊。阿走,你介意我给对手提供支援?”
“不……藤冈学长已经毕业,不算是宽政大的对手了。”而且灰二哥也已不再与他同属宽政大学田径队,为昔日友人出谋划策也在情理中,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的确介意,可是连阿走自己也说不清到底在介意什么,更不知如何向灰二哥剖白这种心情。
“阿走,你这句话说得不对。”
“什么?”
“藤冈他,从来不是‘宽政大’的对手,而是你——藏原走的对手。”
阿走愣住,胸膛中像有一只无形的手,一下子把他的心脏攥紧了。
“你和藤冈,你们两个都是‘被选中的人’,只有你配得上当他的对手,也只有他会是你一生的劲敌。”
清濑坦率地望着阿走,脸上方才戏谑的笑意隐去。只有在与对方推心置腹时,那张英俊的,却总也令人捉摸不透的脸上,才会露出如此表情。
被这样透彻的眼神凝视,阿走甚至有种错觉——这双眼睛已经把自己十年、二十年后,甚至更久远的未来都看到底了。
☆、五、想听到的话
清濑说完方才那句话,语气又放松下来,“阿走,我曾对你说过吧——我心中最棒的跑者,惟你而已。”
阿走轻声答道,“是。”
明明是令自己欣喜的话语,却另有一番沉甸甸的分量压在心头,心脏剧烈地跳动,牵引着的每一根血管都紧紧绷起。
“按年龄说,你或许算是后辈;但跑步这项运动从来不分男女长幼,就实力而言,阿走,你并不是一个追赶者。我们都清楚,跑者只有在望着前方目标时,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潜能,就如你上一次跑出的那个比藤冈还要漂亮的区间纪录。”
“灰二哥……”
清濑向阿走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所以,对足以成为你目标的人,我可是比谁都要重视。”
阿走用手挡住了眼睛。不光为藏住此时发热的眼眶,还为刚才幼稚的嫉妒心羞惭不已。
他闷声说,“如果没有灰二哥,就不会有如今的我。灰二哥才是那个,我想要追赶,却怎么也追不上的人。”
清濑含笑看他,“记住我说的话,你不是追赶者。对了阿走,趁今天的机会,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阿走抬眼,“什么?”
清濑目光转向自己的右腿,语气不无遗憾地说道,“因为腿的缘故,以后,我恐怕无法再以选手身份与你一同跑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