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宗这样的人比较适合做百姓心中的偶像,却不适合做任何人的部下,他也比较适合做一个仗义的朋友,但不适合做一起工作搭档的同事。
大德帝虽然年轻,可也知道贺兰宗能用,却不能重用,为官太过正直的人,反而处处遭受排挤。今天他在大殿上弹劾郢川侯,无论郢川侯是否有所述情节,是否情节严重,都将所有人包括皇帝至于尴尬境地。若非笃山伯暴怒犯上,只怕皇帝自己也会敲打与他,让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想到这里,大德帝心中一叹苦笑起来,做个皇帝比做个皇子难多了,做个傀儡皇帝,好,只有太监春喜在一旁默默地为他的鱼钩上食。春喜忙让几个小太监用扇子给皇上扇风,但见大德帝双目盯着湖面,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春喜摇了摇头,心中一叹,他知道大德帝在想着什么,他在想着如何从笃山伯和张宽、王承手中夺回权力,如何让元老院听从自己安排,作为一个皇帝,谁不想大权独握,谁又愿意做一个傀儡。
春喜今年二十五岁,他从五岁开始,便跟在轩辕子孝身边做贴身太监,如今轩辕子孝做了大德帝,却依旧让他做贴身太监主事。大德帝没有让春喜做殿检太监或执事太监,并不是不想提携他,而是因为春喜年纪尚小,在皇宫内没有心腹和跟班,为了避免他被人坑害陷害,暂时将他留在身边几年,等春喜有了资历之后再升他做其他管事。
春喜倒也兢兢业业地伺候皇帝,从不向大德帝索要任何,也不抱怨或者替谁说话,深得大德帝的信任。此刻,大德帝心浮气躁,又岂能钓什么鱼,钓了一会儿,鱼跑了几次,气得他将鱼竿扔在一旁。
春喜敬茶道:“陛下,钓鱼就要耐心,您今儿是失去了耐心了。”
大德帝叹了口气,道:“是我犯了混,可今日若不发一下火,明日他连你都敢当庭杖毙,你信不信?”
春喜知道他还在生笃山伯的气,便笑道:“伯爷大抵是不敢的。”
大德帝道:“他如今是不敢,可若是再得寸进尺,便敢了。人心总是南平的,就像贪婪者,多大的赃款都填不平他贪婪的心。”
“陛下言之有理。”春喜忙道。
大德帝道:“这张孝武倒是一个能人,只是此人是个刺头,需要继续历练。”
春喜笑道:“皇上看人,自然是极准的。”
大德帝瞪了他一眼,斥责道:“你就会拍马屁。”
春喜笑说:“小人也用不着会别的本事,只要拍好您的马屁,这辈子就值当了。”
大德帝抚掌大笑起来,道:“你这人还真是有趣哩,去准备船只,我们到湖心钓鱼。”
春喜忙提醒道:“陛下,这几日都有阵雨。”
“无妨,无妨!”大德帝笑着起身,让人准备船只去了。从前他做皇子的时候,经常因为与太子争斗处于下风而苦闷,于是便找高人请教,高人便教他如果内心不宁静时便去河边钓鱼,然后仔细思考当下处境,让内心恢复宁静。
大德帝轩辕子孝在随后的皇子生活中也是这般做的,他以不争为争,结交文人墨客,与人为善,支持义学蒙学,在士林之中大受称赞,也因而奠定了争储时的群众基础。说到钓鱼,大德帝虽然不是此种好手,倒也并不含糊,只是今日内心着实焦躁,这才想到了泛湖垂钓。
月华湖中的皇舟有三种,一种是体型硕大的江轮横舟,此船长十丈宽三丈,可在大江大河海洋中航行,在船尾处有一水轮作为动力,一艘船可以乘坐军士三百人,三百年前曾经作为圣汉帝国的水军战船行驶在龙河之上大破江南。圣汉帝国立国之后,江轮横舟这样的战船便成了历史,帝国再也不用耗用巨资打造这种战船,于是便在月华湖中保留了两艘。不过江轮横舟体型太大,操纵时需要十几个人和八匹骡马,并不适合水中垂钓。
第二种船便是普通的帆舟,五丈长一丈宽,昔日太乾帝喜欢在帆舟上饮酒作乐招待重臣,曾经有传言说,七皇子轩辕子动便是太乾帝在船上和张贵妃怀孕的。所以大德帝对着帆舟也有忌讳,总觉得乘坐这帆舟会想到某些事。
第三种便是轻木小舟了,有两丈长三尺宽,船上有个坞棚避阳,只用一个船工,最适合垂钓休闲。往日大德帝就乘坐这轻舟垂钓,今日倒也不例外,两人上了船,另有两个侍卫也上了船,还有一个船工撑船驶向湖心。
湖面平静,但气温略高,几只燕子掠在水面上,一些鱼儿欢快地跳跃在水面上。然而春喜看了看天气,这种闷热酷暑的天气,让他有些喘不上起来,即便是行舟湖面,也依旧不舒服。他低头看了看大德帝,见大德帝打开了鱼竿,坐在一张椅子上,椅子旁边放着两块冰砖,冰砖上镇着几牙西瓜。大德帝一边吃着西瓜,一边专心致志地垂钓起来,便只好将话憋在心中,免得冲撞了皇帝。
两个御卫和船工也不敢说话,也免得惊扰了鱼群,静静地等着皇上垂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