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情况下顾昭雨是不会贪杯的。他酒量是好,但再好也有喝醉的时候,喝醉了麻烦事多,他很怕那种身体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状态。而那天他觉得自己没喝多,就喝了一点。
他所谓的“一点”,大概就是两红两白两啤,单位都以“瓶”记,没有任何烈酒成分,可以说是非常日常且养生了。他觉得自己没醉,可其他所有人都觉得他醉了,他们把他打包仍上车,抓阄决定谁送老板回家——仔细想想,这可能是他们摆脱老板的一种战术,但顾昭雨很听话很乖的被他们送上了车,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醉了”的信号。他歪在车上昏昏沉沉,想着回家了萧蘅又要说了——然后想起萧蘅不跟他住一起了。
就怪萧蘅,他的酒量才会变差。每当看到顾昭雨喝酒,他就会露出那种“不赞同,可我也没辙”的表情,然后给顾昭雨冲醒酒茶,甚至还备了护肝片——顾昭雨怕了他,减少了喝酒的次数和数量。
就怪萧蘅。这个兔崽子,拿出理所应当的态度照顾着顾昭雨,他那么周全体贴,搞得全世界都误会了,觉得他对顾昭雨有点什么感觉,连顾昭雨自己都有点误会了,那个在草原招待所的夜晚,他怀着战战兢兢的、却又莫名激动地感情问萧蘅:你喜欢我吗?
但萧蘅,这个引起了所有人误会却又毫无自觉的人,却又说,不,怎么可能。
不,怎么可能。他才多大,顾昭雨都多大了,顾昭雨这辆列车比他提前运行了十年,十年的时间在感情的世界里可以说是两个世界的分界线,他们的价值观、人生观,他们的阅历见识,他们的行为模式都受其影响至深,他们可以说是绝无相交可能的两条平行线。
他想到这儿都有点生气了。生谁的气?既生萧蘅的,又生自己的。
他生气这世界上没有一个开关,他关上就能把感情都给封存起来,像关灯一样简单。
刚才聚会于小瓜和闻莺也没来,说是导演带全剧组出去吃饭了,不好不去。
行吧。
闻莺办事他是放心的,这女人虽然低血压的时候冷酷无情了一点,但向来滴水不漏,把萧蘅交给她去管理日常事务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顾昭雨正好可以管一管工作室的其他业务,如果有时间的话,还可以陪陪顾影后。
他也不是铁石心肠,二十多年来,他一直试着和母亲建立良好的关系,但每次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有时候他不是不明白顾影后隐藏在盛气凌人之下的关心,只是他勉强不来自己。这次会是那个机会吗?毕竟她都回国来了。
他就在脑子里稀里糊涂地想着一些有的没的,然后思维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回到萧蘅身上,萧蘅,萧蘅,萧蘅。
他回到家,洗了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和二十出头那阵相比没太大变化,只是神情显得很疲惫和颓丧。他眼眶泛红,醉意的颜色从他眼角眉梢的每一个转折上毫无遮盖的透出来,
他的心也很疲惫,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睡上三天三夜,或者做点极限运动抒发一下积累的郁结。他还在等,仿佛拉锯战一样,萧蘅不主动找他,他就不去主动找萧蘅。
这是没有意义的举动,但他就是忍不住。
他躺到床上时又拿起手机看了看,这一眼,他的心一下子就被提起来了——萧蘅真的给他打过一个电话,但他当时在吹头发,错过了。
现在怎么办,要回过去吗?他看了看时间,十点半,不算晚,应该还没睡。他应该打回去吗?他打回去的理由挺正当的,你先打给我的啊,我想看看你有没有什么事。但他又有点惋惜——好不容易萧蘅主动给他打一次电话,就不能让他接到一次吗?
正琢磨着,他都快要把手机放下去看jeremy给他拉得那么长的书单里的又一本催眠大作了,萧蘅的名字又在屏幕上闪烁起来。
他用的系统默认的铃声,叮铃叮铃的旋律一直在响个不停。他愣了十五秒才按下接通键,在萧蘅还没说出一个字之前,他就已经在克制不住的微微笑了。
“萧蘅。”
“哥。”萧蘅说,听起来很轻松,“你……你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马上要睡了。”
“……哦。”对面又停顿了好半天,像是在等着顾昭雨开口,顾昭雨也不知道怎么了,凭着一股酒劲儿就是绷着不开口——他就想看看,萧蘅到底能忍到什么程度。你不是贴心吗,你不是对谁都挺好吗?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好。
就在他以为萧蘅快要挂电话了的时候,萧蘅终于憋出来一句:“你今天忙吗?”
忙吗,其实不算忙,一整个上午都等着云老爷子押他赴宴,心理压力大于实际压力。下午处理工作室的事情,都是正常的工作节奏。
“还行,不算忙。”他说完就后悔了,因为萧蘅在那边明显沉默了下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本来应该陪他去的。他拿工作忙当借口没去,现在又说自己不忙,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我今天上午被云正叫去吃饭了。”
“……嗯,欢喜娱乐的云正?”
“对。”顾昭雨说,“就是那个小云总的爸爸。”
“……哦。”
就一个字,顾昭雨就觉得有点急躁了,他想再解释一句,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萧蘅又没说什么。
幸好,萧蘅忽然问道:“他找你什么事?”
“没什么事,闲聊。”顾昭雨松了口气,“他是我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