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有方看到今次曲水流觞文会的辩题,居然真的是“事功”。
他的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正如言一诺所说,一切都在他的彻底掌控之中。
先以三篇大成诗作锤炼荀有方的文心,助他破心中之贼。
再让人炮制《事功论》发在《文报》之上,故意让人刷打赏榜前列,引发讨论和关注。
果然,一切都如言一诺安排的那样,曲水流觞文会果然选择了近期大热的“事功”作为论题。
在舆论完全一边倒的情况之下,等于将局势扳到了非常不利于秦枫和经世家的一边。
最后妙的一招神仙手,就是言一诺借口观礼,亲临兰溪。
等于是彻底破灭了其他人胆敢为经世家出头的可能性。
毕竟谁也不敢在一名夫子的眼皮子底下,用自己流派的身家性命去做触怒信夫子逆鳞的蠢事。
就好比是围棋之上,屠龙之势已成,就等落子即可分出胜负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荀有方在击败秦枫之后,将会得到言一诺的当众褒评,继而为他以后跻身夫子之位早早打下基础。
似是感觉自己已经踩在了阳关大道之上,荀有方反而有些怀念起之前恨不得与秦枫玉石俱焚时的感觉来了。
他端起酒杯,淡淡一笑,鬼使神差一般说道:“看来以后,肯定会很寂寞啊!”
荀有方的话音刚落,立刻就有身边的舔狗讨好道:“您怎么会寂寞呢?您这不是还有我们这些同道好友吗?”
哪知那人才把话说完,荀有方旋即立起眉头,怒道:“井底之蛙,住嘴!”
那被荀有方呵斥之人,也不是无名之辈,算是世家之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被同级的学子这般当众斥做“井底之蛙”,说不得要吵起来。
但那人竟是少有地唾面自干,低头不语。
荀有方暗中得意。
他便知道,自己如今名声赫赫,早已不能被当做普通学子等闲视之了。
他望向兰溪对岸,这个被学宫之中称为是自己宿敌的对手,只要打败了他。
他荀有方在上清学宫就将一路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之上。
只是,唯一让他感觉到不爽的是……
荀有方在知道今日辩题是“事功”之后,他迫切地想看到秦枫脸上得表情,那种失望,愤懑,若是还能再夹杂一些无可奈何的悲凉,那就更棒了。
可是,自始至终,秦枫的脸上如秋水无波,没有一丝波澜。
甚至连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就好像是他早就知道会是“事功”作为论题一般。
是自暴自弃了,还是成竹在胸,荀有方一时竟有点看不清秦枫的底细了。
甚至明明已经是稳操胜券,怎么样都不可能输的他,隐隐产生一些不太妙的奇怪感觉来了。
这种感觉与重阳文会时极其相似。
就在这时,主持人崔巍缓缓开口说道:“今日辩题,学宫给出的参考,正方为‘但行大道莫论事功’,反方为‘行事当以事功为重’。”
他说到这里,稍稍停顿,继续说道:“这两个角度,只是学宫给诸君的参考,用来划分正反辩方,并非限定论题,诸君可根据‘事功’二字,自由阐发,进行辩论。”
崔巍说到这里,他抬起手来,承载紫气的文纸蓦地脱手而飞,徐徐浮现在他面前,崔巍恭声道:“选择正方者请跨过兰溪,到左岸站定,选择反方者,请置右岸站定。一经选择之后,便不可再变换阵营,若是身在反方,却为正方开口辩论,即视为蓄意破坏文会,罚扣文功墨点,驱逐出场,反之亦是同理,请各位审慎择之。”
他又看向全场很多来看热闹的学子,沉声说道:“观礼者可不用选择阵营,但须立在兰溪之畔百步之外,不许以任何方式参与文会,否则将处以降低文位,甚至逐出学宫的严厉惩罚。
他稍稍停顿,似是给这些学子们思考的时间:“诸君,你们可听明白了吗?”
诸多学子皆是静若寒蝉。
毕竟降低文位,逐出学宫这样的惩罚,可不是闹着玩的。
很快,围观的人群齐刷刷地向后退出了百步之外,再无人胆敢再簇拥上前。
随后,与秦枫坐在一侧的读书人,纷纷起身,如躲避瘟神一般跨过兰溪,坐到了象征正方的左岸。
生怕是慢了一步,就要被认为是反方,坐在右岸跟着秦枫一起下场凄凉了。
毕竟留在秦枫所在的反方,如果一言不发,就会沦为整个学宫的笑柄,如果开口发言,肯定会被驳斥得体无完肤,丢脸不说,一会若是喝下号称可以醉圣人的“杜康酒”,再做出什么怪诞行径,更是会丢人丢到死。
酒醒之后,文心不崩,都是万幸了。
谁敢趟这浑水?
可偏偏就在所有人像躲避瘟神一般逃离兰溪的右岸时,竟是有一人越过溪水,毅然站到了秦枫的身边。
正是秦枫在上清学宫为数不多的好友,也是这一届秋闱中法家新生里的首席大弟子——孙山。
国字脸的少年学子走到了秦枫的身边,毫不迟疑,盘腿坐了下来。
盘腿坐定,便等于是选定了自己所在的阵营。
霎那之间,整个文会之上“嗡”地一声议论纷纷。
“天地君亲师,天地在上,其次是侍奉的君王,再其次是亲人,再后来是师门,师门之后才是朋友。这少年人连这个顺序都分不清?”
“完了,法家看走了眼,白培养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