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亲爱的哈利,我的夏天和冬天’。”

记者一口气说完,审视着普鲁登斯,想知道刚刚扔出去的石子打出了什么水花。普鲁登斯专心致志地看着荒凉的海岸,外面的浓雾似乎融进了那双蓝眼睛里,非但没有随着太阳升起而散去,反而膨胀起来,吞没了地平线。

“谢谢你把信带过来。”,普鲁登斯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已经变冷的茶,也许是为了避免声音发抖。“我已经告诉过基金会,他们可以出版这本书,也可以公开展出手稿,我不打算自己保存。”

“我既不是基金会也不是出版社的人,我想知道你们的故事。”

“亚历克斯已经把‘故事’写出来了,各大书店有售,29.99镑一本。他才是有天赋的那个,我不是。”

“你想必有你的版本,先生,关于战争,热的和冷的那场;还有你们自己,卢瓦索和普鲁登斯,作为两个普通人。”

“为什么,里弗斯先生?”

“为了给你一个机会。”

普鲁登斯似乎觉得好笑,抬眼看着记者,唇边和眼角的纹路变得更深了,“给我机会?”

“让人们听一个他们曾经拒绝接受的故事。”

老人的目光落到那些旧信上,好像此刻才意识到它们的存在。他拿起最上面的那一封,柴枝般的手指划过着拆信刀在侧面割出来的整齐切口。记者没有作声,一个好记者应该明白什么时候该追击,什么时候该趴在草丛里屏息等待。在房子的某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记者瑟缩了一下,随即感到恼火,没有任何东西有权打破这不容干扰的寂静。幸而铃声只响了两下就骤然终止。

“战争,我不记得多少了。它开始的时候我才七岁,这注定不是一个关于战争的故事。”

“那它是什么故事?”

“最古老的那种,也是最新的那种。”哈利·普鲁登斯摩挲着信封,“一个爱情故事,里弗斯先生。如果要从头讲起的话,是从一条碎石路上开始的。”

——

这条碎石路仿佛没有尽头,对哈利·普鲁登斯而言,这也是他生命的起点,此前的一切全都模糊不清,被一块无法打破的毛玻璃挡住了。他清楚记得的是康沃尔乡间棕褐色的旷野,砂岩建成的宅邸藏在春末的冻雾里,影影绰绰。碎石路两旁是尚未开花的玫瑰丛,某个不可见的地方传来流水声,也许是喷泉。穿着黑裙子的女仆紧紧握住哈利的手,像是怕他逃跑,石子在脚下喀嚓作响。女仆把男孩推进y-in影幢幢的前厅里,叮嘱他原地等候,不准乱跑,随后消失在无数扇门的其中一扇里。

他等着。墙上挂着的画像仿佛都在垂眼打量他,哈利悄悄地退到墙角,躲开那些y-in森的视线。妈妈的手帕还塞在他的口袋里,皱巴巴的,因为哈利在月台上大哭,攥着她的裙子,不愿意独自登上拥挤的火车,妈妈用手帕擦他的脸颊和鼻子,说别这样,哈利,只是几天,最多几个星期,康妮姑妈会照顾你的。然后又说,这是战争,亲爱的。泪水滑过脸颊,她用手背擦掉。

汽笛鸣响,一个手臂粗壮的列车员拦腰抱起哈利,按到一个空座位上。车厢里全是眼眶发红的逃难儿童,弥漫着一种充满感染力的恐惧。火车颤动了一下,驶离站台,似乎明白帷幕已经落下,孩子们停止哭泣,眼神空洞地盯着自己的鞋尖。

火车在仅有一个月台的无名小站吐出这些茫然的伦敦幼童,每个人都j-i,ng疲力尽,拖着或者抱着自己的一点点行李。一个胖胖的乡村警察负责登记,s-hi漉漉的手心在纸上留下一大块汗渍。孩子们逐一被领走,两个小时之后,车站大厅里只剩下哈利和胖警察。后者走到男孩面前,弯腰查看贴在他背包上的纸条,那上面写着康妮姑妈的名字和地址,警察皱起眉,舔了舔食指和拇指,翻阅手里的记录。

“抱歉,亲爱的,村子里没有叫康妮·帕克的,事实上唯一一家帕克五年前就搬走了。”

哈利没有说话。

“你还认识别的人吗?或者有什么电话是我可以打的?”

哈利摇摇头。

警察在裤子上擦了擦汗s-hi的手心,“在这里等着。”

他走开了,到车站办公室去打电话。哈利呆呆地盯着停在门上的一只飞蛾,它在门重新打开的时候飞走了。“跟我来,小东西。”胖警察拍了拍他的背,催促他走出门外,“你走运了。”

开起来哐当作响的警车把他放在碎石路上,交到女仆手上,开走了,吐着黑烟。

一扇门砰然打开,在门厅里激起阵阵回音。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向他招了招手,哈利犹豫了一下,向她走去。对方有一张家庭女教师般的苍白面孔,自称玛莎,问他叫什么名字,哈利把背包上的纸条给她看,玛莎把纸条折起来,放进围裙宽大的口袋里,“跟我来。”

他照做了,因为没有别的选择,自从他登上那辆火车开始,一根看不见的绳子就套在他的脖子上,拽着他跑来跑去。门后面是楼梯,往下通向散发着烤面包和火腿油腻气味的厨房,一扇气窗开在靠近天花板的地方,苍白的光线照出了漂浮的尘埃。炉火噼啪燃烧,热气像浪潮一样扑来。“坐这里。”玛莎指了指长桌旁边的木椅子,长桌上放着一台收音机,旁边是装土豆的藤筐,“卢瓦索男爵同意让你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我猜这是因为乔治打仗去了,倒不是说乔治是个多好的玩伴。男爵和亚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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