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言春也听过那谣,他自己是不在乎,但见方犁如此深谋远虑,心头却颇为复杂,他沉默片刻,道:“是不是你外头听了些流言,心里不踏实?理他们作甚?皇上暂时只有这一个儿子,不会怎样的!”
方犁笑了笑,心想,现在是只有一个儿子,以后呢?不过两人好容易见面,总舍不得说些扫兴的话,便道:“你别担心,我现在纵去了大司农,也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吏,风口浪尖与我何干?我不过是想提前结交结交罢了。是了,上回听你说,你准备在营里组两支马球队,找着合适人手了吗?”
贺言春见他不欲多言,便晓得他主意已定,自己说也无用,只得罢了。两人在方宅里窝盘到半夜,他才骑马走了。路上想到方犁的话,不由心思沉沉,头一遭意识到,原来富贵更磨人。以前家中虽清贫,却天大地大。他能扔下家小,跟方犁说走就走。如今郑家地位日益显赫,他却反而连跟三郎在一起的时间都没有了。
过了几天,邝不疑果然带着方犁去了何介之府上。那何老儿先听说是邝家的小子来了,心想一个武将到自己家来作甚,很有些爱搭不理,看他叔父是御史大夫的份上,才勉强见了一面。谁想和方犁说了几句话,老头子便命人煮茶来吃,邝不疑便晓得这是要久谈了,果然,一两个时辰后,天色晚了,何老儿又苦留两人吃饭。
邝不疑早就坐得腰酸腿疼,听他们说话又不大懂,可谓是百无聊赖。见他二人都是相见恨晚的样子,便晓得吃过饭不定还要再说多久,忙趁此机会提出告辞。何老儿也只面上虚虚地留了一句,便拉着方犁,两人去饭桌上接茬说话去了。
不提方犁与大司农丞如何一见如故,且说贺言春自回了西郊骑兵营,也是一天比一天忙碌。原来前几日入宫觐见时,皇上问颜将军等人,若现在对匈奴出兵,取胜有几成把握。颜乙为人实诚,便照实回道,大约不足五成。皇帝听了,皱着眉半天没则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起军中操训来,颜将军忙抖擞精神,把日常操训内容好好汇报了一番,说到最后,又把贺都尉新近招人打马球的事也告诉了皇帝。谁晓得皇帝对别的倒没怎么上心,一听说军中现在开始打马球,顿时来了几分兴致,详加垂询,最后又告诉颜乙,让军中将士好好操练,月底他要亲自去营里看看。
颜将军被皇帝问出一身汗,从宫里出来后,快马加鞭回了骑兵营。一回去就让人把贺言春找了来,让他务必加紧训练,月底皇上要来骑兵营阅兵,且马球也得作为训练项目呈上去。贺言春不敢马虎,忙回去召集手下人抓紧操训力度,又要挑选精于骑行的将士,带着他们日夜苦练马球,忙得分身乏术。
几次朝会后,朝中关于出兵的争议渐渐平息下来,看到皇帝不再提打仗的事了,朝中主和的大臣们渐渐安了心。但过了没多久,朝廷却下拨钱物,把边防军务和边境邮驿大力整饬了一番。暗地里,皇帝多次召见朝中武将们,听取布防布署情况。到了月底,又颁下旨来,要从西郊骑兵营开始,将大夏五大骑兵营逐个巡视一遍。
八月初三,皇帝带车马仪仗,前往西郊骑兵营。到得营中,见将士个个身披战甲、扶刀而立,军容十分整肃,不由心头畅快。等看到骑兵在场中排着阵型经过时,但见军马鞍饰分明、将士精神抖擞,令同行的郎中令程老将军、卫尉李将军等人也心情激动,情不自禁地大拍皇帝马屁,盛赞皇上英明,才致天下英才毕集,大夏开疆拓土只在转眼等等。皇帝听了心里更加欢喜,对颜乙、贺言春等人也大加勉励了几句。
等看完阵型,颜将军便请众人移步至跑马场,观看马球比赛。程平李更等人还是头一次听说马球,颜乙便命手下人好好解释了一番。皇帝听了,兴致勃勃道:“走,看看去!倒要看他能玩出个什么名堂!”
程平还记着去年的蹴鞠赛,听说这马球也是贺都尉的主意,捋着胡须笑道:“贺都尉人虽年轻,却心思缜密、智计百出,实乃我军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也!”
李更去年害皇帝输了钱,一直耿耿于怀,忙也道:“咱们北营去年蹴鞠输了一回,多少人不服气,还等着今年报仇咧!谁想小贺不玩蹴鞠,改玩马球了?倒要看看去,若于操训有益,我把咱们家小邱也派来跟着学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