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秋值疑惑,当时厅中就四人,那是他与柳江沉第一次见面。论交情,明明孙青雪与他才是同辈中人,而且更加知晓江湖之事,何故他要与一少年小子私下相约?还要他独自前来……除非是有什么事需要避开他人。
那人叫他‘值儿’……傅秋值一阵恍惚,除了幼时记忆中那个模糊不清的女子这样叫过他,只有师父会这么亲昵的喊他。
柳江沉放下手中的茶杯,亲自拉着他的手将他迎到桌前坐下,目光中含着切切深情,轻声道:“傅少侠,你想知道柳伯伯叫你来做什么吗?”
傅秋值对柳江沉想与他亲近拉关系的称呼有些不解,虽然不太适应,仍是微笑着道:“柳前辈可是有什么话不想让孙前辈知道?不知晚辈能帮到前辈什么。”
柳江沉深深看了他一眼,见他面上含笑不改颜色,为他倒了杯茶,这才悠悠开口道:“傅少侠,孙大师有没有说过你跟你娘长得十分相似?”
傅秋值心中一震,柳江沉居然也认识傅梅书?不禁问道:“柳前辈认识我娘?”
柳江沉眸中蒙上一层水雾,喉结滚动,似是想咽下什么,发出微哑的声音:“值儿……”
傅秋值突然想到那日在密道中,无极门门主说过不久他就会遇到自己的爹……难道柳江沉是傅梅书的丈夫?当下便问道:“敢问傅梅书与前辈是什么关系?”
柳江沉低笑一声,缓缓开口:“我与梅书……”顿了顿,叹了口气才道:“想必孙大师已经告诉你二十年前傅家的遭遇了。”见傅秋值点点头,便接着道:“二十年前,我不过你这么大的年纪,那时候年少轻狂,耐不住x_i,ng子待在家中跟父亲学习医术,仗着自己有几分天资,满天下的寻找些特殊的药材,想要研制出奇丹妙药治世救人,叫家中长辈不再笑我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那日我刚好在黎城,半夜却不知为何城中燃起大火,火势滔天,不知会蔓延到何处,随从劝我立即离开,我也不便久留,就坐着马车走了。刚出城门走到官道上,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拦住了我的车,我见她一身血衣,不知遇到什么变故才狼狈至此,便不顾随从劝阻让她与我同乘。”
“她起先不愿透露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后来听我说我是柳家的少主,便跪下求我载她到吴中。她说她是傅家的二小姐,那夜傅家惨遭灭门,而碰巧她出门因此才侥幸逃过一死,为了掩人耳目,她寻了个面生的外地女人作替死鬼,”说到这,柳江沉抬头看傅秋值,“你是不是觉得她十分狠心?”
傅秋值摇摇头不知说什么,只觉得心中隐隐作痛。
柳江沉很快又陷入回忆中,嘴角噙着笑意道:“我初听她说起这件事也觉得她心中可怖,甚至觉得古话‘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二物不算毒,最毒妇人心’诚不欺我……便与她疏离起来。”
“后来她寻了处山泉,洗了面,我才知道在车中与我朝夕相对的女子竟有如此姝容。当我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已经放下了对她的偏见。我们由江湖趣事谈到天下大局,海阔天空,各抒己见,但她的观点总能令我信服。我渐渐意识到她不止美丽,而且十分聪慧,就连当日的金蝉脱壳我也暗暗替她辩解是条不得已而为之的妙计。”
“她本让我载她一程,到了吴中就下车,然后便去找孙青雪。可是到了吴中,我却舍不得她走了。我望着她的背影,想着前一刻她还在笑着与我道别,说山水有相逢有缘再见,下一刻就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我又开始感觉到了她的心狠。她心狠,可是我心软,我冲她大喊,别去湖州了,我帮你报仇。”
“她果真回头。她的确聪明,孙青雪到底是比不上三大世家之一的柳家,我能帮到她的也会比孙青雪的多,况且她对孙青雪心中仍存有恨意。我不再江湖浪荡,带她回了柳家,想娶她为妻。为了替她隐瞒傅家还有人活着的事,我只称她是途中救的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女子。谁知我爹娘不满意她的身世,说让我纳她为妾可以,做正妻绝无可能。她也不生气,我知道她并不看重地位名分,只求早日找到凶手替父母报仇。”
“我们成亲后倒也恩爱,过了一段神仙眷侣般的日子。第二年的时候,我一直忙于研究医药,她却催我去寻找傅家的仇人,我之前已派过不下百余人去满天下的调查,却仍是没有结果,我跟她解释,她却只道我欺骗她,得到了她就不肯再付出行动。终于,在第二年的年底,我刚替她诊出喜脉她就不见了,留书说是自己去追查真凶。”
“我到处找她,可是哪里都寻不见……很多年过去了,我终于死心了,没想到让我今天见到了你。就算过了二十年,我也依旧能记起她的音容笑貌,你与她的模样十分相似,且又同姓傅,我问你多大,你说十八,年纪也与她腹中的孩儿一样能对的上,所以我可以肯定,值儿,你就是我与梅书的儿子。”
柳江沉看着傅秋值,不再掩饰自己的激动,一把握住他的手不住摩挲,“值儿,你娘……现在还好吗?”
傅秋值茫然听他说完这一段回忆,一天以前还是素未谋面的记忆竟是他的亲生父亲,而母亲也只活在十岁前模糊不清的梦中,心底不禁有些空落落的,他任柳江沉握着手,轻声道:“傅……我娘她……她应该已经死了。”
柳江沉的手突然一僵,随即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