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珏终于反应过来,说:“可、可这些都不在北京啊。”
闻骁没有回话,静静地与他对视。
“……是因为刚才姐姐说的那些话吗?”夏珏咬了咬嘴唇,说道,“其实没关系的,211、985这些头衔,也不一定就有那么夸张。我既然能去北京,就不想和你分开。”
“没人要‘分开’,”闻骁纠正他,“只是异地。”
夏珏收紧手指:“那我也不想。”
闻骁说:“我当然也不想。但我说过,我希望你得到最好的。这就好像你知道我答应了姐姐,无论你是什么结果,我都会做最好的选择。现在你也有更好的路摆在面前,如果为我放弃了,那很不公平。”
夏珏小声道:“如果我就不要公平呢?”
“别赌气,”闻骁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是谁说,‘我们确实要先做自己,才能好好爱别人’的?问问自己,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夏珏低下头,抿紧嘴唇。
闻骁向后靠在座椅背上,也不太好受。表面上看,似乎是闻如是突如其来的一席话扰乱了他们,实际上又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好像有些问题是他们注定要去面对的,如今被改变的只有时间早晚而已。
夏珏突然扑上来,埋进闻骁怀里,闻骁条件反射地接住他。椅子承受了两个人的体重,顿时发出抗议的“吱呀”声。
除此以外室内一片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闻骁,”许久,夏珏轻轻喊了一声,“你知道的,我想和你一起。”
闻骁摸了摸他的头发,说:“我知道。”
他们都曾经为无法一起去北京忧虑了三百日夜,他们谁也不喜欢异地。
夏珏心想:闻骁要去的是北京啊,他的亲生母亲,就去了上海,然后他们十九年都没有见过。而闻骁在这一刻回忆起的也是母亲,当年方琴心就在他触手可及的距离里,永远离开了人世。
他们心中都深藏过去的阴影,偏偏命运要用这道阴影,给他们出一个磨炼的难题。
无言的拥抱中,夏珏控制不住地卯足了劲,埋在闻骁怀中用力磨蹭,简直像要把自己揉碎了融到闻骁心房里去、让两者合二为一似的,衣服被揉得皱成一团。
闻骁从他的动作里,读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满满的不舍。
而越是互相共情,越是能让彼此安心。
“再蹭do你了,”闻骁在夏珏耳边说了句迂回的荤话,“先起来,回房间。”
夏珏说:“我就不起。你来啊,有本事do、do死我,那我就一辈子也不用走了。”
他总是这样,每每说出关键字,气势就会因为害羞而弱下去。但闻骁还是为他话中的坚决感到动容,心底一片柔软。
“那不行,”闻骁胳膊一用力,把他抱到了自己腿上,笑了笑道,“我可舍不得。毕竟——”
夏珏说:“毕竟什么,毕竟我这么好?”
结果闻骁在他说出“好”字的同时,说了另一个字:骚。
夏珏当即羞愤地给了闻骁一记头槌,大有要和他同归于尽之势。两人幼稚兮兮地胡闹一阵,无形之中化解了空气中的纠结与伤感。
“还是要你自己做决定,”最后闻骁亲了亲他的鼻尖,说道,“谁也不能代替你做主。”
夏珏点了点头。
最终志愿的事敲定,折了中:夏珏前两位分别填写南昌大学和湘潭大学,而后是北工商和北方工大,录取结果听天由命。
他们约好了,无论如何,他们的关系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少年人的事,好像总是这样,像旅行的风,会有些出其不意、又合情合理的转向,以及冥冥中自有天意的终点。
除此之外,闻骁班上策划了一场毕业旅行,说是去南京。汤嘉荣特地给闻骁打了电话,让他一定参加。
闻骁本来也没理由拒绝。高考结束当晚,他一时冲动,“公然出柜”,已经做好了准备会遭受不愉快的事,可过后大家对他和以前并无差别,极个别刻意疏远的,也只是回避,没有恶语相向。
闻骁是喜欢这些同学的,在干净明朗的年纪里,既专注学习,又各具个性,单纯、宽容、大方,他们中即便有人一念之差做过一些事,也会主动认错道歉。
因此他唯一的问题只有一句话:让带家属吗?
至少这个暑假,他一天也不想见不到夏珏。
汤嘉荣笑道:“那当然是随便带,反正按人头交费。听说他们只要有的,都会带上,毕竟人多热闹嘛——毕业快乐!”
“毕业快乐。”闻骁也回道,闲聊几句,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