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佳昊终于舍得抬起眼来,随口应了一句:“怎么。”
“你说给我庆祝就这样?”
侯佳昊说是包下酒吧为他庆祝,但自从来到酒吧后d看,并且酒吧里也没有安排任何助兴表演,可见他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有多敷衍。不过,宋林涵也了解侯佳昊的性子,所以他并没有真的生气。
放下酒杯,侯佳昊将id从左手换到右手,再次把视线移回了图片查看器的界面。但这次他解释道:“参赛作品有点多,明天上午之前我要给出我这边的反馈。”
“你还当上评委了?”
宋林涵觉得有趣,拿起冰块已融化大半的威士忌喝了一口。顺滑的焦糖风味瞬间弥漫于整个口腔,鼓动的喉结顿时陷入冰火两重天的包围,下一秒,胃里生出丝丝暖意,安抚起因酒精刺激而躁动起来的神经。
“只是给个初步意见罢了。”
侯佳昊毕竟接触了这么多摄影作品,又常年混迹于时尚圈和娱乐圈,基础的摄影审美还是有的。但是他口中的“初步意见”,却并不仅仅跟作品质量有关。
“我得先看看有没有熟人,名次不能太难看。”
“没有事先跟你打招呼?”
“这些搞艺术的自尊心都很强。”侯佳昊停顿了一下,又说:“二法院的院长倒是跟我姐提了一句,她儿子参加了人文组比赛。”
“如何?”
侯佳昊沉默地拿起酒杯,似乎思考了一番,但最后还是言简意赅地评价道:“垃圾。”
宋林涵乐了,说:“你也太狠了,人家好歹是留学海归。”
“准确来说是辍学玩摄影,混不下去了才回国的吧。”
“他妈也是操碎了心。”宋林涵又探出半个身子,凑到侯佳昊面前,说:“给我看看他拍成什么样了。”
“没什么好看的。”侯佳昊显然不想为了一张“垃圾”照片而浪费时间,但他还是解说道:“很普通,古巴的彩色街景。机位是别人用烂了的机位,构图也让人费解,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跑到古巴去拍这种东西,还不如先到中国农村练练手……”
侯佳昊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小了下来,宋林涵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只见他正好滑出了一张农村题材的摄影作品。
尽管宋林涵对摄影并不是很懂,但还是一下子被这张照片抓住了眼球。
这张照片采用了纪实性人文摄影常用的黑白色调,右三分线处是一个一脸坚毅的年轻男人,他微微低着头,面朝摄影师走来,但由于不在景深范围内,他处于被虚化的状态。照片的焦点位于画面的正中间,是一个号啕大哭的小男孩,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小汽车,这应该是父亲送给他的礼物。小男孩身后还有一位坐在老式凉椅上的,双眼空洞、满脸皱纹的中年妇女,看样子是小男孩的奶奶。
作品的标题就叫做“进城打工”,朴实得不能再朴实。不用别人解说,宋林涵也知道这张照片反映的是农村留守儿童的问题。他想继续往下看作者的名字,但就在这时,侯佳昊手里的酒杯突然掉到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杯中剩余的威士忌全洒在了两人的鞋子上。
宋林涵穿的是黑白相间的运动鞋,淡黄色的液体立马在白色的区域留下了痕迹。宋林涵随手扯了一张纸巾,抱怨道:“你怎么回事。”
然而侯佳昊的下一句话,让他的动作也愣在了半空。
“是他,杜子清。”
☆、第3章
二十年前,燕京市磨坊大院的后门对面开了一家卖杂货的小卖铺。小卖铺老板姓杜,夫妻两人原先在街角摆水果摊,攒了些钱,才盘了一家铺子。
杜老板有一个6岁的儿子,叫杜子清,生得甚是乖巧,没事就在店铺里帮忙,前来买东西的邻里都喜欢逗他两句。
磨坊大院是一个大型社区,拥有十八个单元,一百八十栋楼。不管是在二十年前还是现今,磨坊大院以及周边社区,都是燕京市人们心中心照不宣的富人区。落户于磨坊大院的人家都不简单,除了许多深藏不露的富豪以外,第10单元还是机关单位的住宅,住着不少手握实权的人物。
人们常说住在磨坊大院就像住在深宫大院一般,若是稍不注意得罪了惹不起的人,那很可能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相反,若是在这庞杂繁复、处处陷阱的关系网中拎得清自己的位置,那至少可以免于成为这场金钱和权力斗争的牺牲品,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一路走上飞黄腾达。
那时候,侯家的生意才刚刚开始接触对外贸易,家里虽然开得起红旗轿车,但和宋家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
宋林涵的父亲是当时的市委书记,放在整个磨坊大院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原本宋家不屑于和侯家来往,但两家住得近,家里的男孩又是同一年出生,以此为契机,这两家也逐渐熟悉了起来。
至于姜哲严,他的爷爷是德高望重的语言学家,父亲在燕大任教,母亲在外交部工作,家里几乎和政界、商界没有来往。但是姜哲严和侯佳昊、宋林涵也是同一年出生,三个孩子的保姆经常在傍晚带着孩子出来遛弯,几年下来,这三家人也熟到了过年要互相走访的程度。
侯佳昊第一次见到杜子清,还是在那年夏天,去杜家小卖铺买北冰洋汽水。那时的北冰洋汽水才一块五一瓶,喝完之后把瓶子退回去,还能返回来五毛钱。
喜欢运动的侯佳昊刚在院子里疯跑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