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这是张念转过身后的第一句话,他和刘小白面对面,看着他,在惭愧里低下了头。
刘小白摇着头,他眼睛红了,喉咙里梗着什么般,一点都不好受,他能闻见玫瑰花的味道,包装纸在手上,被揉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们从灯火绚烂的商圈里穿过,再走入老城区的黑暗里,天气很凉快,正适合散步。
他们一路跑到了江边。
“你看,”刘小白的嘴角上弯,忽然就没有拘束地笑了出来,两岸楼宇的灯光在他眼里,有烟火的热度,他问,“像不像新娘的捧花?”
“像。”
“要是你真的结婚了,你会不会请我去啊?”
“会,但现在还早,没必要考虑这个。”张念手搭在栏杆上,他眼中那一片悬在空中的、黑色的夜,像是一块即将降落的巨幕。
刘小白离张念不远,两个人隔开了一米的距离,夜里没有吸烟酗酒,太清醒的两个人没太多话可以聊了。
在水上飘过的船,被彩色灯光装饰得不像船。
刘小白吸了吸鼻子,他的手垂下去了,将那束花拎着,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说:“我打人之前什么都没想,其实不应该的,我可以骂回去,我不能打人,让你不舒服,让家里担心……我已经后悔了,我这个人经常后悔的。”
眼睛再次湿润起来,刘小白心里很乱,他转身过去,看到张念在笑,张念说:“那我们就不用再提这些了。”
“不提。”
张念这个人不常煽情,可他做出了很果断的邀请,他张开了手臂,对刘小白说:“来,抱一个。”
刘小白愣住了,他的手暗自攥紧,额头上忽然浸出了几滴汗水,倒不是因为张念的邀请陌生或者突兀,他们之前,经常拥抱的。
但那些往往是刘小白的顽皮所致,他总是要跳起来挂在张念身上,等着他咬牙生气,再笑着放过他。
刘小白歪着脑袋,说:“张念你最近好像不太对劲。”
张念的脸,在这时候没有一处不柔和,他走了过来,很轻,又很迅疾地将刘小白整个人抱住了。
脸埋在刘小白的肩膀上,问他:“哪里不对劲啊?”
“就是……就是你变了,你变了你知道吗?我也不知道,不好说,”刘小白能嗅见张念身上的香水味,他忽然就十分害羞,掩饰般笑起来,说,“抱一下已经结束了,你快放开我,我,我的花都掉了。”
风是粘稠的。
张念倔强地,让这个抱再持续几秒钟,他说:“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都不知道。
独自回那束花抱在怀里,他坐网约车,静默地看着前方中年司机的背影,他想象自己是在夜色里穿行着的、神秘又厉害的人。
微信消息一条条映入眼帘,刘小白后来也忘记张念又说了些什么无关痛痒的话,但他记住的是末尾的几句。
张念说:“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吧。”
张念问他:“怎么办。”
张念再问他:“怎么办啊,我怎么办?”
刘小白呼出了一口气,他抬起脸,看着车窗外模糊不清的街景。
他说:“告诉她。”
第42章r42
小朋友们熟睡在木匣子一样的、整齐可爱的床里。
这里的午觉不允许有哭闹和玩具,主班的王老师很帅气,但有时候很凶,他的眼睛清澈极了,会在交谈的时候蹲得很低,看着小朋友微笑,说:“哦——原来是这样。”
太阳光从窗帘之间的缝隙溜进来,正漂浮在王展颜的眼镜和鼻梁上,他身高超过了一百八十厘米,因此正艰难地蜷在墙角的矮沙发里,配班老师来拿放在柜子里的外衣,她问:“不眯一下啊?”
“算了,”王展颜摆摆手,接着站了起来,他将窗帘彻底合上了,站在那里抻着手臂,和不远处还没阖住的小朋友的眼睛对视,说,“累过头了,不觉得累了。”
配班老师一只胳膊上搭着外套,她很瘦也不高,脑袋后面的麻花辫正随着脚步摇摆;走过来了,她说:“夏老大的女儿好像还单身哦。”
“是,”王展颜笑着点头,说,“因为我表弟和她儿子玩的好嘛,就知道一些。”
“老大最近很器重你啊,她也喜欢你,咱们这些人给你牵的线只能是参考,懂了吧?”
配班老师笑起来眼睛眯着,她三十多岁,却活泼稚嫩,像个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