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度过了一个很平静的秋天。
上课,做课题,帮戏剧社认识的后辈设计灯光,跟朋友们出去吃饭,准备毕业。隔几天就会收到的雪生发来的消息,偶尔收留突然出现的雪生,享受短暂的欢愉。
是一段不需要多思考的平静时光。
他抬起头望向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光秃秃的树枝,配合着看不见星星的夜空,看上去多了几分寂寞。冷风让他缩了缩脖子,只得把手揣在兜里向前疾走。
他跟雪生这么纠缠着,不知不觉都快两年了。
不知为何,这个瞬间,他非常迫切地,想要见到雪生。
*
这算是如愿以偿了吗?
踏入自己家门、看着瘫在玄关散发着浓重酒气的男人,张晓心里多了点茫然。
张晓从未见雪生喝过酒。雪生在这方面对自己的管理到达了近乎严苛的程度,他不会允许外物动摇他那双为了拿手术刀而生的手。可如果这样的话,现在醉倒在自己面前的又是谁?
蹲下来,张晓不自控地伸手戳了戳雪生的脸颊。有段时间没有见,雪生似乎瘦了些,感觉一戳就能戳到他的牙齿。雪生有点不舒服地在地面翻了个身,也不管自己底下枕着的是不是硬邦邦的地板,嘴里喃喃:“晓……让我多睡一会儿……”
张晓觉得有点好笑。叹了口气,他认命地扔下背包,把雪生架了起来。雪生很轻,肌肉没有前年两人刚认识的时候捏起来舒服,只有薄薄一层,大概是工作之后疏于锻炼。轻松地把雪生安放到床上,看着雪生蠕动了两下,拽下枕头死死抱在怀里,他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
很难得看到雪生这般毫无防备的模样。以往,雪生就算向他示弱,张晓也总是能从他的言行里看到一点点目的性。可现在,雪生在他面前变成了一个不会耍心机的小孩。
有点麻烦,有点新奇,也挺可爱的。
一边不着边际地想着,张晓从柜子里翻出雪生来的时候才会用的毛巾洗好,跪在床边仔细为雪生擦拭脸庞。毛巾抚过眼睑,雪生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像易坠的蝴蝶。
张晓看得有些呆,手指忍不住撩了撩雪生的碎发。雪生呢喃着,侧过身面对张晓,仿佛一只求蹭的猫咪,让张晓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他恶作剧般捏了捏雪生的鼻子,才重新站了起来。膝盖有点疼,刚才他居然忘记垫个软垫了。
向前走了两步,张晓却情不自禁地回了头。雪生喝了酒的脸颊透着些红,抱着他的枕头看上去很满足。张晓不禁嗤笑一声,突然觉得朋友把他当作迷途不知返的失足少年是很有道理的。
临近分别,他却越来越不舍得这座城市。但他不想把这种话说出口徒加伤感,能做的也不过是趁着现在,再多看看这里、多看看雪生罢了。
张晓没想到等他洗完澡从卫生间里走出来,雪生已经睁开了眼。他抱着枕头坐在床上,神情里带着些不属于成年人的懵懂。
瞧见张晓的身影,雪生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张开双臂,当真如同一个离不开的人的孩子似的,借着醉意肆意撒娇:“晓!我找你好久了!”
这幅全般依赖的模样暗暗戳了张晓一下。张晓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雪生有些不满地又叫了几声他的名字才回过神来。他慢吞吞地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前辈有哪里不舒服吗?我给前辈倒杯水吧。”
“不要。”雪生孩子气地努了努嘴,“我要你陪我聊天。”
“前辈希望我陪你聊什么?”
“你怎么都不问我为什么喝醉?”
张晓愣了一下,这并不像醉酒的人会问出的问题。可雪生的眼睛里带着点平素不会露出的执拗,这也的确并非这个胆小鬼前辈清醒时能表现出的直白。定了定神,张晓堪堪勾起嘴角:“钥匙给了前辈就是欢迎前辈过来,前辈想告诉我的话自然会说。”顿了顿,他还是站了起来,“前辈要洗漱一下吗?我……”
他没能说完。床上的雪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把他拽了下来。趁着张晓还使不上力气,雪生死死按住张晓的肩膀,满脸都是控诉:“你一点都不在乎我!因为不在乎我才无所谓的对不对!”
不在乎吗?这个问题问得张晓有点想笑。实际上他也没能管控住自己的表情,唇角不自觉出现了一抹嘲讽的弧度,嘴里说着的话却还算温和:“没有。前辈,你先让我起来,这样有点难受。”
听见张晓呼痛,雪生脸上立刻出现了无措的表情。他松了力道,小心翼翼地把张晓扶了起来:“对不起……不痛吧?”
张晓摇了摇头。他按着肩膀,反思自己跟一个喝醉的人较劲实在太死脑筋。平息了一下心情,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又被雪生出声打断:“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雪生伸手,捏住了张晓的衣角。张晓下意识地转过视线,对上了雪生那双因为酒精而显得红红的眼睛,“你……在乎我吗?”
类似的话实在说过太多次,再多说一次似乎也不要紧。不过沉默了一小会儿,张晓便回答:“我喜欢你,前辈。”
“你喜欢我啊……”雪生自言自语着重复了一句。
张晓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为何,他有点想逃避这样把全部的自我展现在自己面前的雪生。他试图起身,想要去衣柜找出雪生留在这边的睡衣。没想到他离开的意图仿佛触及到雪生某个神经似的,让雪生再一次猛地拽住了他的手腕。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