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琼玖听得楼中有人声,便敛着气息,悄然落在一层阁楼的飞檐上,躲在窗户后边朝里面探看。
只见屋中两人,女人匍伏在地,捂住丹田,雪白衣衫铺展开,仰头看着男人,宛若一只折翼白鸟,落在尘埃之中,依旧高傲。
男人丰神俊逸,玉冠华服,爱怜的望着她,道:“孤只是不想你走,你为什么这么倔。”
女人狠狠叫道:“郝廷彦!”
窗外晏琼玖一怔,本欲闯入的动作也停顿了下来。
那女人是久华,却又不似久华,她见过的久华,没有这样的生气,而郝廷彦也早已作古,又怎么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这些似幻象,却又真实的连气味都存在。
晏琼玖按捺住疑惑,继续窥探。便听郝廷彦说道:“你可记得我们的誓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相守一生,共白头。是你要走,要背弃孤,孤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久华欲要撑起身子,又似无力,她咬着牙,双眸通红,她道:“郝廷彦,你怎还有脸提起这誓约!”
“我殷子菁枉有双目!竟不识你这个道貌岸然,背恩负义的伪君子!十载情谊,一旦倾覆!”久华摇着头,声有哽咽,她苦笑道:“我一生坦荡,诚义示人,换来的是什么,亲人骗我,爱人欺我!”
“郝廷彦,我信你,相守一生共白头,你可曾做到!我信你,好聚好散,你却算计我,取我内丹!”
“你有何脸面出现在我面前!”
郝廷彦往后退了两步,他无言半晌,良久才道:“子菁,是你太倔,逼孤不得已走到这一步……”
久华吼道:“滚!”
郝廷彦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停下了,他道:“好,你先冷静冷静,明日孤再来看你。”
久华奋力拿起桌上的杯盏朝郝廷彦扔去,终究是乏力,杯盏只落到郝廷彦的脚边。
晏琼玖在外看着,身上不知是冷是热,泛起一阵阵汗来,她正关心着屋内状况,忽察觉到空中气息有异样。
晏琼玖回首觑看,将院中细细环视一周,倏忽间,自茂林中射出一箭来,直取屋中久华。
晏琼玖锁住那人位置,足尖一点,飞向空中,双手高举头顶,做着前斩的姿势,挥手而下时,手中显出方天戟,夹带着开山辟地之势,一戟落下,莫说这箭矢化作灰飞,连带那一片茂林都毁了,地上显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来。
一道黑影自林中蹿出,落在前殿屋檐上,晏琼玖后脚跟来,手持方天戟,往地上一掇,铿锵有声,血月之下,犹如杀神。
屋檐上人帽檐落下,露出脸来,只见眉角鲜血流淌。
这人阴声道:“晏归之杀我兄弟,我杀她姐姐,倒是合理的很!”
晏琼玖不知道文偃一事,也没见过文昌,自是不知道此人是文昌,只是见如今果如晏归之所说,有人来取久华性命,便不敢有丝毫懈怠。
晏琼玖先行下手,舞着方天戟,直取文昌,文昌轻嗤一声,意似不屑,拔刀来战。
晏琼玖一个贪狼族,舞起兵器来像是青牛族的,每一击力有千钧,几十斤的方天戟在她手中轻如发丝,灵活迅捷,方天戟虎虎生风,似搅动了倚天撑地的撑天柱。
文昌道晏琼玖不过百年修为,心有轻视,几番交手下来,转守为攻,身形化作数道黑雾,黑雾之中是一张张人脸,团团黑雾绕着晏琼玖,呼啸着朝她咬去,一个来回便将她整个人都裹住。
黑雾发出一声声狞笑,道:“片刻,便叫你化作一滩脓血。”
如此僵持半晌,忽的,雾中一声惨叫,黑雾里爆出一道道光芒,一只灰色巨狼冲破黑雾,从中蹿出,口中还衔着一人。
黑雾四散,灰狼将人吐在地上,用爪子摁了摁,见他死透了,这才抖了抖身子,身上的毛发随着动作炸开。
晏琼玖恢复了人身,背上衣衫有数道血痕,她立起身要回阁楼里去,走了一半路,又折了回来,抓住文昌的后领将人拖走了。
走到阁楼前时,用方天戟将文昌尸体钉在了一楼墙上,忽听得楼内久华喊叫的声音,晏琼玖神色一变,立刻飞身上了二楼。
晏琼玖在窗前一看,心火燃烧,鲜血沸腾。
郝廷彦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屋内,正一步步朝久华紧逼,口里直道:“子菁,孤是真的爱你!”
久华自始至终只有一字:“滚!”
已是声嘶力竭。
郝廷彦抓住了久华的肩膀,久华后边已经没有退路,他身形倾下,便是要强吻久华。
晏琼玖暴起,身形朝郝廷彦袭来,手掌接触郝廷彦之际,郝廷彦身影瞬间消失。
须臾间,屋内景象瞬息变化,就像是在一刻间过完上百年一般,蜡烛眨眼燃烧而尽,墙壁颜色尽落,变得漆黑,所有的东西都变得暗暗淡淡的。
眼前的人也不再是一身华服,而变成了之前那个一直穿着简单素色道袍的女人。
唯独不变的是她的绝望,她的声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