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王族使命,不管我愿不愿意,是否值得,都必须要做。”她转身,似乎是鼓起勇气,道:“就像当初,父君命人替我去西坳献祭,我心里再不忍又如何?我可以救下这一条命,可是接下来却会有千千万万的人继续死,孰轻孰重?值不值得?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谢无酬没有急着声辩,等着李如荼将心里话一并道出。
“不过,有句话你说的很对。于公,我还不是个好的君主;于私,我确实欠了微生厌一条命。可这份亏欠,拿什么还都可以,唯独不能是我这条命。”
这份亏欠,拿什么还都可以,唯独不能是我这条命。
谢无酬仔细品味这句话,油然觉得,自己欠微生厌的,除了这颗心,怕是什么都不足以偿还。谢五铢的愤怒和凄怆突然闪现在脑海里,谢无酬不禁觉得,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实在是奇妙,它们蛮不讲理,却又触动人心。
然而这些论调,她在前世竟然从未意识到。
谢无酬神色稍缓,望着李如荼的侧颜,轻轻地招了招手,“你坐下,我们继续聊会。”
车马如龙,穿梭在茂密的深林中,隐蔽又严整。
微生厌骑在一棵头发浓密的三叉大槐树上,嘴里叼着一串槐花。槐花是甜丝丝的,但是她心里却酸溜溜的。这个李如荼进谢无酬的车厢有一个多时辰了吧?在里面干嘛呢?怎么还没出来。
她嘶一声,试图偷偷侵入车厢外面的屏障,然而刚尝试了一下下,就立刻收手了。
不行不行,谢无酬那么警惕,她弄出动静肯定会被发现,到时候铁定要去关起来凶。微生厌闷闷地躺回树干上,中空的树杈正好够一个人乘凉,她一边扯出雪白的袖子勾画路线,一边拿眼睛不住地瞄着那边的车帘。
匪城常年温暖如春夏,微风习习,香气微醺,微生厌不一会就觉得有点困了。可是荒郊野外哪有又软又大的床上舒服呢?微生厌一个翻身,差点就从树干上掉下去。
微生厌叹气,果然在阿婆殿这段日子,她已经被养有些口味刁钻了。刚出宫那几天,她总觉得林子里吵闹,山洞里潮湿,不时乱晃悠的小怪物也很烦人。
现在虽说习惯了些,还是有点想念阿婆殿里的大帐子,还有谢无酬平时办公的石案,上面的纸上总是泛着墨香。
花朵上偶尔会飞来几只蜜蜂,离微生厌近了,翅膀上便立刻凝起一层寒霜,跌落在地上。时间久了,微生厌藏身的这一块就变得尤其安静,连风都似乎静止了。
微生厌闭着眼假寐,耳朵轻轻动了动。
“你不是要去旱城抢火伞草?怎么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偷懒。”同样消遣的师祖慢悠悠地吐了口瓜子,好奇道:“你不着急救你姐姐了?”
微生厌本来也是想自己偷偷去搞事情,但是走到半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谢无酬的奴隶。
如果自己跑掉了,那谢无酬怎么向戒台山那群老头交代呢?或者她自己闯到旱城,万一被人发现又是一场误会,也许还是会牵连到谢无酬。
念及谢无酬,微生厌动摇了。
所以,她停在半路想了一整夜,大脑被之前谢无酬嘲讽她自作主张时,那不太美妙的脸色围攻了一轮又一轮后,她放弃了。但是等她再偷偷溜回戒台山,却发现她已经跟随李如荼的人马上路了。
真是奇了怪了。她那么想谢无酬去旱城,她都没去!怎么李如荼一出发,她就屁颠屁颠儿地跟上来了呢?微生厌气的“哼”了一声,目光扫过在外面候着李如荼的那群侍卫宫女们,然后眼睛亮了亮。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和姐姐心意相通,这劲当然还是得往一处使才有用。”微生厌用槐花扫过自己的唇角,似乎也是在努力劝说自己,“我不能总是贪图自己爽快,反倒让在意我的人担心。要是我出了事,姐姐也会被我连累的。”
师祖听到微生厌这么“懂事”的陈述,有点意外,这可太不像是微生厌的性格了,他瘫在灵台哈哈大笑,“心意相通个屁!你连表白都不敢,还在这里说大话。”
“谁说我不敢表白,我只是觉得现在的我不配嘛。”微生厌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憧憬道:“有朝一日,天地为媒,万物作证,我一定会堂堂正正地告诉她,我有多配得上她的喜欢。”
师祖笑意散去,意味深长地用手支起脑袋,“哦?”
“哦。”微生厌不欲多言,字音清清淡淡的。
她扭头继续看着谢无酬的车厢,手指轻轻地划过树干的纹理,突然笑了起来。
“师祖啊,你以为你立赌约,下禁制,我就没办法打破这僵局了么?终有一日,天地翻覆,是因我,真相大白,也是因我。”
师祖肃然一笑,“微生厌,我提醒你。”
微生厌耳尖微动,只听师祖阴阳怪气道:“我这人向来不拘一格,你们如何纠缠,情情爱爱的,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若敢乱天道,为祸四方,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与此同时,李如荼下了谢无酬的车。
微生厌见状立刻起身,她如同没听到师祖的告诫,跳下槐树,轻手轻脚地潜入了密密麻麻的行军车队里。
李如荼的马车大的有点夸张,微生厌避开来来往往的侍女和守卫,不动声色就钻进了车厢里。李如荼和谢无酬聊了许久,整个人都被聊得乱七八糟,一回来就倒头就睡。李如荼在午睡醒来,睁开眼看到床头的微生厌,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