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如此?”跪地目送传旨的宫仆离去,冯长乐不敢置信地打开手中的卷轴。
她不过是顺着帝君的意思随意猜了个吉凶,怎会轮到她远嫁?
“爹爹!”转头去看同她一起跪在阶前的人,冯长乐忽然有了几分恐惧。
紧紧拉住冯郡王的衣角,冯长乐喃喃道:“爹爹,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长乐不要远嫁,也不要去和亲!您去进宫去和帝君说说,女儿只愿守在您膝下……”
“说什么傻话?”冯郡王与冯长乐想得不一样。早前长乐老与他说想加入皇家,如今这圣旨下了,便是生生将长乐之前想的那条路堵上了。既然宫进不了,那和亲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况且此次帝君为自家女儿选的夫家不错,端端是邻国的贵胄。若说缺点,那或是这夫家有些体弱。
当然,对于宗室而言,体弱往往算不得缺陷。毕竟女儿家想掌权,也只能依仗着夫家体弱。
盘算过圣旨上那夫家的权势,冯郡王皱皱眉,垂目拉冯长乐进了内室。
这女儿他嫁定了!
第89章
青帝随徐长歌进了后堂,只觉已故的徐相甚是有品位。
依照青都的风尚,寻常贵胄喜欢将后堂布置成亭台楼榭,而徐府的后堂却是一片极为茂盛的竹苑。
“这真是个好去处!”仰头望望聚在头顶的竹叶,青帝想到了之前长歌与她的居处。若是她没记错,那里也有一片生机勃勃的竹林。
见青帝对竹苑也甚是喜欢,徐长歌眉间浮起轻笑:“这是爹爹生前最喜欢的地方……”
一面邀青帝坐在竹苑中的竹椅上,一面伸手去抚探出枝干的竹叶,徐长歌喃喃道,“爹爹离世前,长歌总想,爹爹并非爱竹之人,如何要在府上种植这么大一片竹林,如今爹爹去了,本小姐倒是有些懂得了爹爹的想法。”
“是品质高洁么?”青帝应邀坐上竹椅,却因不察,堪堪向后倒去。
“阿澜莫怕……”弯眉扶住竹椅的椅背,徐长歌边摇边道,“这是一把摇椅……旧时爹爹闲了,也会带长歌在此处玩耍……爹爹喜静,而长歌幼时又有些顽劣,总是闹他……故爹爹就特意寻人造了把竹椅,供长歌在此处消遣……彼时,爹爹他常在孤自一人,却也不觉得无趣……”
“年少时总容易因为一些小事开怀……”想起早前自己也曾以用水描竹影为乐,青帝一边望着地上那些暗影,一边宽慰道,“若是徐相泉下有知,定是希望长歌你一直开怀。”
“这般说却是不错。但爹爹这竹林里有秘密。”仰面望过六十余尺高的翠竹,徐长歌将视线凝到了青帝身上,“一个笑口常开的秘密。”
“哦?”跟着徐长歌仰面,青帝只觉竹叶间那细碎的阳光有些刺眼,“徐相竟知晓这种秘密?”
“对。”从青帝的身后环住其脖颈,徐长歌轻叹道,“阿澜且看看,如斯翠竹,虽有贤名,却不过是旦夕之乐,就连那坊间的老妪也会闲谈,竹子开花是不良之兆……如此想来,岂不是浮名皆是幻影……而求乐之法,也无外乎及时行乐?”
“徐相并非重名之辈。”
另起话头打断徐长歌的遐思,青帝眯眯眼。
长歌之所以会乱想,不过是因为徐相离世。而徐相为人,虽不说光风霁月,却也不是龌龊小人。
甚至,单看徐相死后灵堂单靠长歌一人打理便知其心不在府宅。身居高位之人,若是心志不在后辈,那便多数归于社稷。
想来,家事不过一人之事,而社稷则是庇佑万民。孰重孰轻,一目了然,其间大义,却不是区区老妪能领会的。
“长歌只需想着徐相的大义便是……”起身将徐长歌换至椅上,青帝指尖轻摇,眼中却是盛满了神往,“些许事,或是当局者迷。但无论徐相为何走到了今天,本殿终究信其无愧于心。歌儿既是徐相之女,若有心,可继承令尊遗志,若无心,也可专心打理门楣……千人千面,千指千心,歌儿只需开怀便是,余下事,交与本殿也可,交时间也罢,只是切莫挂怀。”
“阿澜以为我会如何呢?”
享受着竹椅摇动带来的清风,徐长歌闭着眼,含笑听着身后人的呼吸声。
虽然借着爹爹的名头打探君上的心思有些不妥,但相信爹爹纵是在世也不会怪她。
诚如君上所言,爹爹为人豁达,于她只是希冀着平安喜乐,并无太多的想法。
“歌儿定是会继承徐相的遗志吧。”青帝眯眼望着远处,心中想的却是以长歌这般的才华,若是只做个后宫之主,委实有些明珠蒙尘。
“为苍生么?”徐长歌倒是被青帝的提议晃了下神。前世她并未想太多,确切说,前世也并未给她机会想太多。
前世虽囫囵度过了数十载,但那些流光中,她不过是被俗事推着走。纵然她追着君上,做过不少同龄贵女未做之事,但细想来,她却从未想过在那些俗务中有建树。
“阿澜是希望长歌心中有苍生么?”弯眉将问题抛回给青帝,徐长歌期待着青帝的回答。
“歌儿以为呢?”将椅上人当作一个幼童,青帝不缓不慢道,“其实歌儿只要顺心便是,若是将天下人放在心中顺心,那歌儿这般做便是。若是将天下人放在心中让歌儿不悦,那歌儿便将天下人留与志于天下的人便是了。”
“这样么?”徐长歌闻声轻笑,心中却是一番别样的欢喜。
前世她便知她的君上为人心软,不会强人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