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见谈不上。在下只觉得徐小姐更适合被推举。”青帝将语速放缓,“赵夫子方才说徐小姐的字胜在有灵气,而郡主的字胜在能出力。故而想推举郡主,以为四方之范。此言虽立意颇高,但敢问诸位,赵夫子说的有灵气是指庭中的字吗?如此削足适履,当真不怕贻笑大方?”
“这……”何夫子想想,发觉同窗方才的话确实漏洞颇多。何夫子收藏过不少徐小姐的字,他深知徐小姐的字确实有灵气,但庭中那幅却恰好没有。且凭着他行家的眼光看,庭中徐小姐那幅字确实是靠苦功夫出来的,和以往只靠天分也不同。
何夫子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更不是看不懂形势的人。怀着歉意朝珠帘望望,何夫子松开了右手:“阁下一番高论,鄙人受益良多。不知阁下师从何处?”
“呃……”青帝右眼皮直跳,想过熙妃一直没给她张罗识字的事儿,青帝揉揉眉心,敷衍道,“家父未曾替在下……”
“这么说……”何夫子起了爱才之心。
冯长乐却坐不住了。她才不要这种坏事儿的师妹呢!
忽地拍案起身,冯长乐怒斥道:“一个女婢竟敢对赵夫子的决断指手画脚?”
女婢?冯长乐的话引得庭中人一阵惊呼。方才开口的人是徐府的女婢吗?
耐不住看热闹的心态,席间的宾客都好奇的望珠帘那厢看。
“原来赵夫子的话都是对的。”以一种“原来如此”的姿态应和,青帝头一次像今日这般烦长乐。
“赵夫子的话对不对乐儿不知道。但乐儿以为,徐府的夜宴并不是无名之辈大放厥词的地方!更不是不学之人撒野之所!”冯长乐走到中庭,一字一顿,“乐儿以为,赵夫子方才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了!”
“大放厥词?无名之辈?撒野之所?原来小郡主您竟是牙尖嘴利到这种程度?”噎上冯长乐一句,青帝索性把底牌翻出来,带着几分嘲讽道,“本皇女也认为本皇女方才说得够清楚了。赵夫子自幼读圣人训,自该知晓如何辨别是非。依本皇女的看,这庭中两幅字就数徐小姐的好!赵夫子不是要号召天下学子苦学吗?徐小姐因夫子您一句话,便苦练出中庭这样的笔法,如何比不得小郡主?才与力,得一份便足了,徐小姐兼而有之,如何比不得小郡主?”
青帝言罢,庭中陷入死寂。
庭中宾客皆知澜皇女要参加夜宴,但没想过澜皇女会坐在珠帘后。
冯郡王前面那个空着的席位让众人以为澜皇女当真是病了。
“澜皇女身子可是好些?”不动声色地帮青帝圆场,徐封疆坐在正位上,依旧是一副波澜不兴的模样,“微臣府上的夜宴一向吵闹,让皇女看笑话了……”
“徐相客气了。”得体地接上话茬,青帝偏头与徐长歌对视,见徐长歌在笑,青帝心安。
转头看向赵夫子,青帝含笑道:“不知赵夫子现在可是愿意将此事交与本皇女决断……”
“愿意愿意……”赵夫子背后凉飕飕的。
“那本皇女就不客气了。”不给赵夫子反悔的机会,青帝朗声说,“承蒙赵夫子抬爱,今夜本皇女便越俎代庖一次,推举徐小姐,不知在座诸位可有异议?”
“自是没有异议的……”闻说珠帘内做的是位皇女,何夫子甚为满意。
邢夫子也称是。虽然庭中两幅字都上不了台面,但邢夫子还是更欢喜徐小姐。
见何夫子与邢夫子都应了声,旁坐的诸位夫子也纷纷点头。
以为此事到此为止,青帝敛住周身的戾气,变得淡漠。
堪堪将绮罗添好的茶盏握到手中,青帝只觉自己有些口渴。
……
坐在珠帘内的青帝慢慢饮茶,坐在珠帘外的冯长乐却异常不开心。
想着废了不少力才抓住的机会就要擦肩而过,冯长乐丢了一个瓷碗到庭中,愤愤不平道:“臣女不服!”
臣女?青帝被这么个称呼气笑。
佯装没听到瓷器开裂的声响,青帝继续喝茶。
冯长乐见青帝不理她,咬咬牙,胡言乱语道:“臣女以为庭中的字并非出自徐小姐之手!臣女以为庭中那幅字是旁人代笔……”
“乐儿……”
冯郡主被自家女儿说出的话给吓到,忙出声断住。
只是说出代笔之后,冯长乐忽然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东西,自信满满地看过庭中每一个夫子,冯长乐语出惊人道:“臣女猜,本次夜宴是赵夫子和徐小姐联手设的一个局,设局的目的是为了帮徐小姐打出名声。皇女您能看出的东西,赵夫子未必看不到。不过,赵夫子为着徐小姐着想,定然是想将臣女推到高处后,再用作徐小姐的垫脚石!是呀!臣女虽然字写的不错,但终究不如徐府嫡女!再者,徐府嫡女是皇家内定的太子妃,又不是臣女一个小小郡主能相比的……”
“你……咳咳咳……”赵夫子被冯长乐的话气得连声咳嗽,何夫子也一脸震惊地看着满口胡言的冯长乐。
虽然何夫子知道那丫头说的不是事实。但这么大庭广众说,赵夫子日后怕是会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忘恩负义!”何夫子斥了冯长乐一声,转而安慰自己的好友。
冯长乐见状,破釜沉舟道:“夫子您是非不辨,就不要强行出头。臣女有自知之明,相信皇女自有公断。”
言罢,即等着青帝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