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未到,已有南省商贾受邀陆续赶来。赵羡词站在门前,一一将人请进去。谁曾想,快到巳时时,不仅杜三酉来了,就连魏员外的长子魏毅和杨士显都来了!
杨士显倒是一派正人君子模样,拱手道,“恭喜赵兄,贺喜赵兄!”
赵羡词眼神微动,却面色未改,也将他和魏员外一并请进堂中。
本以为福隆楼开张在南省不过是个小事,赵羡词竭力所为的,也不过是抬抬福隆楼的名气,希望当地富绅高抬贵手,大家和和气气做生意,不要暗地里使绊子。但杨士显一来,福隆楼显然就变了味道。
按说商家是不能和官家有什么关系的,所以杨知府无论如何都不当来。但杨士显不同,他代表个人来此,算不上官家,只是任谁都知道杨士显代表了什么。
赵羡词实在想不通,杨士显这个时候过来,是要做什么。她并没有邀请杨士显,甚至福隆楼正式营业的手续都还没有一一办齐,尽管一切都合乎程序,但到底需要杨知府首肯。赵羡词此刻不能得罪他。
杨士显彬彬有礼地给各位商户点头示意,那些小商户见了官家来人,哪有不尊重的道理?纷纷起身给杨士显让位。端看杨士显此时的模样,谁也想不到当初狎妓害人也有他的份儿!他笑道,“今日杨某是为赵兄捧场,诸位不必客气!”说罢看了赵羡词一眼。
赵羡词上前对他行礼,“杨公子大驾光临,福隆楼蓬荜生辉!”
“赵兄客气,”杨士显笑眯眯地起身道,“前几日,在下与赵兄有些误会,今日特来赔罪。”
赵羡词道,“杨兄哪里话,小弟竟不知何时与杨兄有误会了?”
杨士显意味深长地笑道,“既不知,那便是在下多想了。赵兄初来乍到,杨某身为知府之子,本该略尽地主之谊,岂料诸事繁忙,未能尽力,还望赵兄见谅!”
赵羡词实在拿不准他现在过来,所谓何事,便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与他虚与委蛇。
眼见着开张吉时已到,赵羡词和一众南省富绅走到门外,正准备揭牌,忽然听杨士显说,“福隆楼开张这等大事,怎么不见尊夫人?”
赵羡词眼皮一跳,问道,“杨公子这是何意?”
“赵兄又何必遮掩,”杨士显说,“在座诸位有谁不知,赵兄府上金屋藏娇,有一位了不得的美娇娘,此番赵兄大事在即,何不请尊夫人一并到场庆贺?还是说——”他话锋一转,“那位姑娘不过是赵兄相好,并未打算与人成亲?”
他竟然说的是秦牧云!赵羡词一时间有些摸不透杨士显的套路,自己以一个男子的身份做生意,与家中女眷有何相干?况且,她有没有打算娶秦牧云,这也和她做生意没有关系啊!尽管搞不清杨士显到底意欲何为,但赵羡词敏锐地觉得其中有诈,便刻意避开话题道,“赵兄误会了,今日是福隆楼开张的大日子,诸位同仁在场,家中女眷不便前来。”
杨士显却问,“赵兄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与家中那位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听说你们早已有肌肤之亲,不知打算何日完婚?莫非赵兄当真只是玩玩而已,少年fēng_liú,却没有成亲之意?”
听他句句诘问,赵羡词皱紧眉头,实在不明白杨士显为何揪着秦牧云不放,这些话对福隆楼的开张到底有什么影响?她便铁了心不答,笑道,“此乃私事,当务之急,还请杨兄容小弟为福隆楼揭牌,以免误了吉时。”
这时候,魏毅突然开了口,“大家以后同在一处做生意,自然也都不是外人。赵公子,魏某也不明白,你与家中那位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魏某可是真心实意想与赵老板结亲。”
他们一唱一和,好像就是要让赵羡词说出和秦牧云的关系来。赵羡词百思不得其解,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她若是再避而不答,反而显得置秦牧云于尴尬之地。
可要说她和秦牧云是什么关系?那还用问?整个南省都传开了,说她和秦牧云之间如何苦恋不成,秦牧云又是如何千里迢迢奔情郎而来。赵羡词思量再三,冷静道,“不瞒两位,家中姑娘乃我心上人,正打算不日成亲,只是这半年事忙,婚姻这等大事,又不想匆忙操办。”
“哦?”杨士显笑道,“我看未必。据我所知,赵兄家中那位姑娘乃是江南监察御史秦大人的独女秦牧云,如此显赫之家,即便要操办婚事,想必也不会让赵兄忙碌。只是赵兄一介布衣,如何能配得上秦小姐?兄台家中无甚根基,只有赵兄一根独苗,到底何德何能让秦小姐青眼?”
他笑的诡异,“这几年,南省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我父亲尽力放宽南省行商的限制,然而自从赵采办离世之后,作为奉旨经商的皇商,赵家生意也一落千丈。不曾想,赵兄你一来,竟以布衣之身轻易地接管了赵家最负盛名的南润粮庄,并能大刀阔斧地改建经营,不知赵兄何处学来这一身本事?我可是听说了,这福隆楼的法子和京中百宝楼颇为相似,只是我们大家都知道,百宝楼对商人而言,是有害而无利,赵兄你这福隆楼,不知是不是南省的百宝楼呢?”
赵羡词赫然一惊。
在场富商豪绅的眼神已经变了,有些露出犹豫之色,有些低头去喝茶,似乎商量好了似的,等着赵羡词回答这个问题。
赵羡词也终于明白杨士显为什么绕这么大一圈了。因她自己身份不明,这一点一直都是福隆楼难以继续推行的重大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