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叩首。
女儿不孝,今后恐不能彩衣娱亲、尊兄孝母。但女儿无愧。出卖尊严维系的亲情非我所愿,即使您责怪,我也不会改变自己的信念。
二叩首。
女儿不孝,今后恐不能为涂家添子添孙,延续血脉。但女儿不悔。谁又能轻易放弃自己亲手抓住的幸福,若您在世,一定能够换位理解。
三叩首。
虽难尽孝,女儿却时刻未忘您的教诲。兄长的人生我无法帮忙抉择,但我的人生却掌握在自己手中。愿今后每次前来见您,我都更加接近您所说的‘出色’。
明火灭,鞭炮静,祭拜结束。
顾语不太喜欢祭拜时的沉重氛围,正想拉着涂仰彩赶回村子,却忽然听见一道称不上悦耳的尖锐女声自身后响起。
“仰彩,你也来看你爸?”
顾语转身一看,看到了一名拎着纸钱香烛,却穿得色彩缤纷的中年女性。
明明是初次见面,顾语却一眼认出了眼前这名中年女性——乃涂仰彩的母亲薛缨。
“一段时间没看到你,咋感觉你又瘦了,最近没好好吃饭吗?”
薛缨语气热络,似乎完全不知涂仰彩莫名消失了半个多月,以及涂仰彩不久前抢走了涂仰彰风头的事情一般。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伸出手靠近涂仰彩,然而她的右手还没攀上涂仰彩的肩膀,就被人半路拦截了。
“阿姨你谁啊?怎么一见面就动手动脚套近乎?”
私人领土险被侵犯,顾语把涂仰彩揽进怀里后,便决定装疯卖傻,做名纨绔子弟。
薛缨等的就是顾语接话,她的脸上不见恼色,反隐隐可见一丝喜色:“哎呀,看到仰彩太激动,都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位漂亮小姑娘,你是仰彩朋友吗?我是仰彩她妈妈。”
仰彩仰彩仰彩,仰彩也是你叫的吗?除了生了她,你还做过些什么帮助她的事情?不对…她连生都不是你生的。
思及此,顾语的言语越发不客气:“你是仰彩她妈妈?为什么我在仰彩家借宿了好几个月,却从没见过你?你要不说,我还以为仰彩是孤儿呢。”
孤儿?这话不是在咒她吗?
没想到顾语嘴巴那么毒的薛缨神情有些错愕,她心念一转,更换了策略:“你没见过我不奇怪。仰彩喜欢安静的环境,我这个人却比较吵,所以平时就算空闲,我也不能回来打扰她,只有偶尔和她通通电话。”
“难得和她见次面,可以劳烦你给我们腾点私人空间,让我们母女俩聊会天吗?”
她还没下逐客令,倒先被人给逐了?
顾语不敢相信,刚想再顶回去,却听得涂仰彩对她说:“你先去树林那边等我。”
顾语瞬间泄气,耷拉着脑袋回了声‘喔’,便乖乖往一百米远的树林挪去。
“找我有事?”
见顾语站好,涂仰彩才收回视线,开口搭理薛缨。
薛缨背过身,不让远处的顾语瞧见她的表情变化:“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我先不追究了,告诉妈,那边那姑娘有男朋友没?”
涂仰彩面色一沉,语气也生硬了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虽然涂仰彩不再接她电话,也不再主动向她汇报行踪,但薛缨能肯定,涂仰彩一定会在涂麟的祭日去祭拜涂麟。
因此祭日前一天,薛缨便瞒着涂仰彰,连夜从城里坐大巴赶回了跨别十几年的村落,制造了场人为的‘扫墓巧遇’。
薛缨赶来原本是想当面质问涂仰彩为何不顾血脉亲情,坏涂仰彰前程。
但当她看到了涂仰彩身旁的陌生面孔,又联想到了涂仰彰那日左一句右一句的‘靠山’后,便改变了想法。
听涂仰彩问起,她立马坦白企图:“我看那姑娘气质打扮都挺不错的,家里条件一定不差吧。你哥年龄也不小了,如果她还没男朋友,你就把你哥推荐给她呀。”
把靠山拉到了他们这边,彰儿也就不会再失落颓废了吧。
“你死心吧,她和她的对象感情非常好。”
涂仰彩冷淡的回话,打碎了薛缨的美好幻想。
“我突然没有想和你继续聊下去的兴趣了。如果我没记错,这还是爸走后,你第一次回来祭拜吧。既然来了,还是专心做做样子吧。”
话一说完,涂仰彩便懒得再看薛缨,径直朝视线前方的小树林走去。
身形交错时,薛缨的耳中灌入了八个字:“孝止于此,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