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莉斯的致命一击很少落空。苍穹在空中呼啸,血槽中淡蓝色的光芒化作利箭,狠狠扎入石缝中,捣碎那团会呼吸的光。击破阻碍的手感顺着剑柄传过来,克莉斯落到地面,翻滚避让。石巨人的胸腔中发出一声呜咽似的悲鸣,褐色的暖光应声熄灭,坚硬如铁的黑石轰地一声散碎一地。尘土腾起两米多高,将克莉斯吞没。轰隆声中,墨色的石阶自地底升起,连接擂台,搭起一座一人宽的窄桥。
克莉斯踏上石桥,皮靴嗒嗒声响。石桥不长,二十来米之后与一个卵形小平台相接。平台上有一个光洁如镜的漆黑石座,一座修长的雕像矗立其后。克莉斯看到自己倒映在石座上的脸,嘴角微扬的弧线陡然凝固。
石座不高,只及克莉斯膝盖,顶部平滑,上面有一道笔直的缝隙,周围刻满了图形——或者是某种文字。很陌生,克莉斯没来由地觉得它们很古老。明知不可,她还是禁不住伸手去摸。陌生的古老文字深陷在黑石里,摸上去如丝般光滑。她逐一抚过那些文字,手成了一盏火烛,嵌在石座里的文字忽然大放光明。它们金色的光芒利剑般洞穿了黑暗。克莉斯的心脏擂鼓一样跳动,她很少这个样子。克莉斯按住胸口,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也变得好热,硬皮甲竟然冰凉似铁。这到底是哪里,这地方真的很不对劲。克莉斯舔舔干燥的嘴唇,最后望向石座背后雕像。那座雕像,是一柄剑,一柄巨剑,一柄修长的巨剑。它没有任何装饰,剑身上只有一道竖直的血槽,护手是慵懒展开的弧形,手柄上刻有整齐缠绕的蛇形曲线,那代表包裹剑柄的皮革。
它的样子,和克莉斯的苍穹一模一样——除了血槽两旁的不知名图案。
那些真的只是图案吗?经历了刚才种种,克莉斯心里有一个模糊的答案。她不想去探究那些事情,也不想管这战利品一样出现的诡异台子。疯子和呆子才会贸然接受这种奖赏,就不能用其他方法离开吗?
克莉斯环视四周,这个房间,比她一开始认为的深邃得多,擂台所在的石室连接着更加广阔与昏暗的空间。地板下沉之后,黝黑的尖刺不知何时从地下冒出来,鳞次栉比触目皆是。这就是没商量的意思!克莉斯暗骂。要再等一等吗?说不定诺拉可以干掉那个蓝武士,也许……克莉斯皱眉,刚才那个想法叫她心生厌恶。跟洛德赛所有以银月为姓的人一样,他们这种无父无母的人,从小就得学会依靠自己的力量。克莉斯紧握剑柄,凝视石座上的插槽。只是一个特别的钥匙孔而已,她努力说服自己,可惜收效甚微。那个裂口是那么的深,吞噬了所有的光。它在如阳般明亮的神秘符文,以及苍穹淡蓝光芒的照射下无动于衷,它就是一个深渊。神秘,未知,又危险。真的要这么做吗?克莉斯倒退一步。背后的空旷中隐约有人声传来,是诺拉的声音。准确地说,是她的惨叫!
没时间犹豫了!
克莉斯咬紧牙关,双手提起苍穹,猛地插进石座的凹槽里。那感觉很奇怪,似乎石座内部空空如也,她一剑刺入了空气中。异样的热量随即倒卷上来,顺着剑柄冲入体内。克莉斯好像被巨龙的吐息喷中。她大惊失色,想要放开双手,手掌却完全不听使唤,黏在剑柄上纹丝不动。她用力拉扯,热浪再次袭来,这一次,是要将她的骨头熔化的温度。克莉斯几乎被这股力量击晕,她双腿软倒跪在地上,汗如雨下。疼痛犹如洪水,在体内肆虐。肌肉在颤抖,血液在呻吟,骨骼噼啪作响,似乎要被生生拆散。
这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儿!
克莉斯猛咬舌尖,将意识从坠落昏沉的边缘强拉回来。她可是克莉斯科勒的女儿,皇家骑士学院毕业的帝国军官,由奥罗拉殿下亲自册封的骑士,在平定蒙塔韦斯特叛乱中屡立战功的勇敢战士!真是让人笑掉大牙,竟然在这里被区区一块石头击倒。
克莉斯挣扎着站起来,诸神作证,这该死的石座绝对是存心跟她过不去。一股可怖的力量裹住苍穹,猛地向下一拉。克莉斯还没站稳,便连人带剑被一把拉下去。苍穹的剑身完全吃进了石座里,深度远超黑石座露出地面的高度。猝不及防,克莉斯被那股石巨人般的力量偷袭,下巴狠狠撞在巨剑护手上,剑柄的金属尖端撞到她脸上的伤口。先前在爆炸中不小心弄伤的地方破得更厉害,血流出来,顺着乌黑的剑柄,滑过护手,向下滴落。
漆黑如墨的幽深插孔忽然大放光明。鹅黄的暖光从剑柄下方透出来,照亮克莉斯的脸,把残留在巨剑上的血珠也照得泛金。身体的痛苦顿减,反而暖洋洋的,像融了一团奶油在里面。克莉斯抬起脸,满心诧异。一个直觉冒出来,充斥她的脑海,盈满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