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批石雕乃是在奥罗拉殿下的命名日之后雕刻而成的,相当的新,石雕师傅的手法也最细腻。狮巢城的死狮子里面,我最喜欢这一批,为了这事,总被父亲取笑华而不实。他喜欢皇冠塔里的那些老古董,您是外人,您来评评理,那些石头疙瘩,搬出去丢在采石场里,就连老洛克也分辨不出哪个是石块,哪个是雕像。”雷娅在伊莎贝拉身边站定,端详倒影上方的狮头雕塑。
“我不过是个外人,象征帝国皇帝们的雕塑,怎敢随意评论?”听伊莎贝拉这样说,雷娅缩起脖子,拉长脸做个怪相。“您嘴巴上的功夫,长进得可比手上的快多了。这样下去,您远在奥维利亚的老父亲还不得愁得眉头拧出水来?如此厉害的女儿,哪有奥维利亚的男人敢娶唷,传出去,只怕这辈子都嫁不掉啰!”雷娅说着,虚掩口鼻,挤出揶揄的怪笑。这家伙,哪里都好,就是对奥维利亚的男人颇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鄙夷。
算了,她说得也不算全错。伊莎贝拉耸肩:“你从未见过一个活着的奥维利亚男人,我只能当你在吹牛,就跟我小时候,阅读帝国女骑士小说时,脑子里乱糟糟的猜想一样,不过是些可笑的幻影。还有,别再在我面前公然说什么婚嫁的话,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女人,下不为例。”伊莎贝拉竖起食指。不管雷娅有没有辩驳的打算,反正眼下她老老实实闭了嘴,躬身表示歉意,虽然这家伙闪烁的眼神分明是另一番意味。
这些以侍奉神子自居的老派帝国贵族啊……伊莎贝拉暗自摇头。雷娅几乎瞬间便知晓了她的心意,半带撒娇道:“哎呀,要不是把您当做最有前途的弟子以及最可爱的朋友看待,我才懒得管那鞭长莫及的北疆小国的事呢。”
“北疆小国?”想到不服老的伊万,自命不凡的盖伦侍卫长这一干奥维利亚男人在听闻一个女骑士——一个女人——如此傲慢的发言之后的表情,伊莎贝拉不禁笑出声来。“有朝一日,我会把你的话学给黑岩堡的侍卫长听。他是一个自恃勇武的奥维利亚男人,差不多就是你想象的那种。坦白说,我真期待他脸上的表情。”
“勇武?没有领教他的武技之前,我可不会赞同如此高的评价。听说奥维利亚的男人都瞧不起女人?可得让他尝尝女人的剑法。勤奋练习,我的好学生,老师一定倾囊相授。”雷娅啪啪拍响伊莎贝拉的肩膀,看弟子的神情里有股子天然的骄傲。伊莎贝拉微笑摇头,明知道毫无可能性,心中却开始幻想与盖伦侍卫长校场比试,打掉他手中长剑的情形。他一定会惊得面罩落地,岂止是他,围观的男女老少,伊万,亚瑟,安德鲁,就连父亲大人,也会瞠目结舌吧。
愉快的幻想令伊莎贝拉甩起胳膊,迈出轻快的步伐,沿着长廊迅速前进。
皮靴的硬底踩在帝国式的马赛克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雷娅紧随其后,充当伊莎贝拉的影子和回音。她们一前一后,穿过治疗室所在庄园的长廊,出得围墙,庄园的小弟已经等候在拴马桩旁,见她们过来,主动迎上来,服侍她们跨上战马。
北岭血统的战马服役狮巢城已超过八代,如今都是清一色的长腿粗鬃。伊莎贝拉的银灰战马名唤“雪影”,生有灰白的蹄子和银灰渐白的长鬃。马儿是由绯娜授意,雷娅陪同,在马厩里最好的一批北岭战马中挑选出来的。其间雷娅喋喋不休,说了一大串关于马头大小,牙齿,胸脯如何鉴别的话,伊莎贝拉全没听进去。她喜欢“雪风”,因为路过马厩时,这匹年轻的母马从厩里探出头来,朝她后颈喷响鼻,又用嘴蹭她,眉目之间既妩媚,又淘气。伊莎贝拉被她逗乐,转眼间爱上了她,哪里料到她精力充沛,个性顽皮,训练起来着实让伊莎贝拉这个新晋的弓骑手吃了不少苦头,从马背上掉下来不知多少次。而一旦坐骑与骑手合二为一,“雪风”便能马如其名,旋风一般刮过狮巢城圆润的老石板路,甚至在城堡扭曲窄仄的石梯间也如履平地。
伊莎贝拉轻踢雪风,敏感的年轻母马喷出一连串欢快的响鼻,几乎眨眼间便奔驰至环绕狮首岭的白石大道尽头。绿荫夹道的大道前方,黝黑的铁闸门反射出灰白的光芒,吊桥放下,有如城堡伸出的长舌,横跨过内城护城河。一队狮卫手持长枪,守护吊桥,城墙上则有更多的小队在巡逻,重型连弩日日擦拭一新,瞄准并不存在的敌人。按照惯例,守护狮堡的护卫原本隶属于银狮军团,如今皇帝不得还朝,银狮军团因此将盔甲重新涂过,摇身一变,成为大陆上的另一批金狮卫。
如若两支金狮遭
遇,恐怕其中一支就要变作红狮了。伊莎贝拉眯起眼,雪风一溜小跑,哒哒地驰过护城河上的木板桥。吊桥尽头,狮卫的钢盔化作一个明亮的光点,尽管识得伊莎贝拉,狮堡的城门部队仍然依照命令举起令旗,通报来人的身份。高举的蓝色旗帜旁边,帝国的满月旗与蓝底白纹的战狮旗翻卷如云,蔚蓝而遥远的天际,皇冠塔头戴金色冠冕,昂首斜睨着眼前高耸的白石城垒,它的光辉与初升的骄阳合而为一,耀眼刺目,不可逼视。
“大人,陛下正在皇冠塔,洛克大人请您尽快觐见。”伊莎贝拉驰过木板桥,守门的狮卫向她行礼,扬起的面罩下面是张小麦色的女人的脸。伊莎贝拉颔首。没记错的话,这名狮卫是梅伊的直属部下。当时,落湖镇又一次上演了骑士拯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