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杀了我吗?将我锁在她的密室里,直到变成一具干尸?安德鲁惊恐交加,步步后退。密室不大,不出几步,他的后背便撞到一个木柜。他反手在柜子上摸索,碰到一块冷硬的东西,不由分说抄起来,朝躬身进入密室的莉莉安娜砸去。“蠢材!”他只听到莉莉安娜骂了一句,紧跟着脸上就吃了两记耳光。
安德鲁的生母在他出生不久便去世,父亲对他虽然严厉,但极少用这种方式惩罚他。安德鲁一时不知所措,手里的武器被莉莉安娜夺过去。手指划过凹凸不平的画布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中将一副油画当做武器,抓在了手里。莉莉安娜夺回画框,举在面前,借由密室外的光线端详一番,明显松了一口气。她将它抱在怀里,走向密室更深处。她让开之后,安德鲁才发现尖牙先生不知何时守在了密室门口,手上抓着一柄钢斧。那凶器锋刃磨得雪亮,握着它的主人双眼鹰隼般凶狠,紧盯着安德鲁。
我真是个蠢货,怎么每当面对书本外面的世界,就变得这样傻?还好我刚才没能伤了莉莉安娜。安德鲁盯着尖牙寒光闪烁的斧头,吞了吞口水。莉莉安娜在他身后擦亮烛台,然后点燃熏香。熏香的味道很好闻,很特别,不是单纯的麝香或其他奥维利亚流行的香料。这种味道复杂的香气来自南方的帝国,秘法不仅帮助帝国人锻造武器,研磨小麦,也赐予他们奢华的香味。
父亲健壮的那些年里,城堡里是绝对不会出现这类东西的。“我们已经在使用帝国的金币,还要用他们的金币,购买他们的香料?帝国钢能切断帝国人的喉咙,帝国香料却会让奥维利亚人醉倒在南方的温柔乡里醒不过来。”
不用问,莉莉安娜的这些帝国熏香,一定是挪用城堡的财库,瞒着父亲置办下的,教父亲得知,还不知会如何失望。安德鲁懊恼地转过身去。莉莉安娜正为烛台挪动位置,好教它远离墙壁上的油画,安德鲁凝望了一会儿,好几个呼吸之后,才终于明白自己发现了什么。
靠墙的斗柜与墙壁上满是完成的油画。柜子旁边立有一副画架,架子上的画作尚未完成,仅有炭笔勾勒的线条,不过一点儿也不妨碍旁人确认它的主题。所有的画作,无论是斗柜上靠墙而立的,还是悬挂墙壁,倚靠墙脚,收纳在木架中的,全被同一个主题占据。画面上的女人时而出现在城堡内,抚摸骏马;时而半卧于松针上,合眼小憩。她看上去很年轻,年轻得令安德鲁恐惧。他发现自己在颤抖,拼命回忆姐姐卧室里那个妆容庄重,神态肃穆的母亲。
“她不是我的母亲。”安德鲁脱口而出。
“让她听到你这句话,不知作何感想。”莉莉安娜冷笑。擦身而过的时候,她的视线冷如冰雨,从头顶上方倾泻而下。安德鲁扭过头,不与她对视,继母冷哼一声,走向密室入口。暗门在她身后隆隆合拢,随着最后一丝光线被隔绝在外,安德鲁像被抽掉了脊柱一样,一下子垮下来。
他坐倒在地,陌生的母亲从不同的方向盯着他瞧。他猛吸了几口满是熏香味道的沉闷空气,好想把胸骨撬开,喘个痛快。“我该怎么办?”他仰起头,向画像上陌生的母亲询问。画布上的她身着少女款式的连衣裙,赤脚跨骑在战马背上。那马与她的裙服一样雪白,□□脊背,未佩戴鞍鞯。马儿跟骑手一样放肆地咧开嘴,抬起前蹄打算跃过林间的小溪。少女身后,一个深蓝的影子潜伏在树影之间,辨不清男女。安德鲁被那黑暗的魅影吸引,凝视良久,深感不安。
第286章和谈(二)
“你应该躲好点儿,而不是傻乎乎地咧着嘴,白白送掉性命。”雷蒙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般,惹得艾莉西娅打个激灵。他拎着酒瓶,踉跄着走向阳台,反常地没戴手套,苍白的皮肤上似乎有纹身的痕迹,但天色太黑,艾莉西娅总不能凑上前去,捧着兄长的手亲吻吧。
“我在等你。”艾莉西娅拍拍屁股站起来。雷蒙嗤笑,饱含烈酒气息的唾沫星子喷上艾莉西娅的鼻梁。“等你请我喝酒。上一回,你可不是亲口喂我的。”
“上一次?”雷蒙恶作剧的笑容溶解在细雨里。他闭上眼,作出思考的样子,然而双眼却不由自主地翻白。艾莉西娅瞅着他眼皮抖动的样子,真担心他是不是就要立刻昏睡过去。真是个倒霉的时候。艾莉西娅皱起眉。“你要是喝得太醉就算了,我找你是谈要紧事的。”
“要紧事?”雷蒙倏地睁开眼,不知什么那么好笑,令他捧腹不止。“你?艾莉西娅?大事?听,听听看呐,一个私生的野种说她有大事!”
“别他妈再提那档子事!”艾莉西娅咆哮道,“我以为——真该死!我怎么会蠢到把你的话当真!居然是由你,十年不见面的狗屁老哥,跟我澄清什么身世!”
“你生气了。”雷蒙好不容易直起腰,瞥见艾莉西娅握起的拳头,眉眼乐得弯如月牙,这样看起来,他和洛德赛那铁板一样的老爹一点也不像了。“没准我们倒是亲兄妹。”艾莉西娅冷笑道,“我真惋惜,不能让老头看到你这副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