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想着那些?你的心里,只有你的朝堂是吗?早知道你变成了这样,我,我,我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被怒火冲昏头脑之前,艾莉西娅的眼圈先红了。手按剑柄的女侍卫长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为皇帝斟满牛角杯的女仆递酒的手停留在空中,皇帝本人则偏过头。帐篷内唯一的一束阳光将她赤色的眉宇照得灿烂,像有火苗在其中跳动。噢,这该死的红发,艾莉西娅的生命之火!
“我不要了!”艾莉西娅倏地站起,牛角杯滚落,残存的劣酒弄脏皇帝的廉价地毯。你们正好相配,艾莉西娅恨恨地想。狗屁营地里的烂帐篷,连个刺绣都看不见,一切都显得那样低廉!
“你不要了?”皇帝挑眉。“都不要了!废墟,荒地,洛德赛那些狗屁大人们的仇视,还有你——还有你——”艾莉西娅不知道自己怎么有勇气提起这个。酸啤酒苦涩的味道粘在舌根上,让她想起那些困在船舱里,吐得昏天黑地的日子。真希望詹妮他们在这里。她望向窗口。可惜艾莉西娅要让他们失望了。“你跟以前完全不同了,现在的你让我失望。”艾莉西娅用力吸鼻子,吐尽心中怨气。“战争改变了艾莉西娅,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它能摧毁绯娜?威尔普斯。你和以前完全不同了,现在的你,只会让艾莉西娅想到‘帝国之光’。你原本明明不是这样的,你比她可爱多了!”
艾莉西娅一口气说完,完全没有任何快意,反倒气得哭了起来。她大力抽噎,粗鲁地抹去泪水,鼻涕直往外喷。现在可好了,不等艾莉西娅走出王帐,她在御前痛哭流涕的丑事就要传遍营地了。到时候,就连锁在囚车里的瞎眼老头子也要笑话她。不快令艾莉西娅飞起一脚,将牛角杯踢向高台。雌狮抬起头,一口将它咬住,她的主人则大声叹息,捂住被阳光照亮的侧脸。
“你看什么看?还有你这头蠢猫!”艾莉西娅背过身,捏起袖子抹泪。她有意要离开,但总不能,顶着一张哭花的脸,跟外面的所有人宣布艾莉西娅爵士跟皇帝谈崩了吧?接下来,他们该看艾莉西娅的笑话了。就像她获得步战冠军之后做的那样,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艾莉西娅把脸埋进臂弯里。侍女轻手轻脚地走上来,扯她袖子,要递给她同情的手帕。“艾莉西娅才不要你来同情!”她拿开胳膊大吼,映入眼帘的是雌狮金黄的饼脸。艾莉西娅一时忘了伤心落泪。雌狮在艾莉西娅面前坐下,把嘴里的木杯放到她脚边,伸出爪子扒拉艾莉西娅,粗糙的肉垫刮得她好痛。
“你的猫要干什么?”艾莉西娅转向王座。绯娜的脸陷进手里更深了,根本就是在捂着脸,说起话来也跟感冒了一样。“她希望你痛饮一杯,消消气。”皇帝为她的爱宠解释。艾莉西娅冷笑:“消消气?就凭你的劣酒?不,当然不。你起码得备上一壶半日神仙,满满的一壶,冰镇到最合适的温度,再在蓝宫的湖边摆上宴席,准备好刚刚打捞上来,最为肥美的四鳃鲈,把鱼汤炖至奶白;小牛腰要两个钟头之内现杀的,派里得有天鹅肉。我们找一个悠闲的下午——”艾莉西娅哽咽,最想要当面向她确认的事堵住她的喉咙。噢,算了吧,艾莉西娅。她就跟你该死的老爹一样,宁愿去死,也不会低头认错,更不可能承认心中也有那么一丁点,有那么一丁点在意过艾莉西娅。
艾莉西娅心酸得又要落泪。她用力忍住,好像专门为了给她解围一样,皇帝捂着脸开口。“去你的吧!艾尔莎,别那么看着她,这女人不值得同情。我许给她爵位,领地,封号,一生享用不尽,成为权臣的资本,她还不满意,假惺惺地要求什么美酒和宴席。哼,艾莉西娅?霍克,你到底想要怎样才能——”皇帝的下巴颤抖。她的嘴藏在手掌后面,艾莉西娅泪眼朦胧,抽噎响亮,既瞧不清也听不仔细。她说了什么?“原谅我?”艾莉西娅狐疑地望向雌狮。狮子叹了一口气,离开艾莉西娅,走上高台,拱开主人的胳膊肘,舔她遮住的脸。
“看什么?你已经哭了,还要我跟你一起哭吗?”皇帝绝望地闭上眼。“给我一条热毛巾。我实在是英明,一位英明的陛下,懂得在事情失去控制之前,接见所有必须要见的人,将重要的事处理妥当。”侍女放下酒杯,转身去取毛巾。艾莉西娅冲上去,夺过毛巾,登上高台。帝国的皇帝从来没有这么近过,她转向她,艾莉西娅的心跳得比脚步还快,祈祷她不要制止。皇帝什么也没说,她的侍卫长抱起手臂,背对王座,把艾莉西娅当成空气。艾莉西娅一步跨到皇帝铺熊皮的桃花心木椅子旁边。
她没有涂香水,完全没涂,是好多次艾莉西娅在她枕边醒来时,闻到的她原本就有的味道。艾莉西娅生怕勇气流失,立刻伏下身。皇帝的脸皮被狮子带刺的舌头舔得发红,湿漉漉地,看不出是否曾为艾莉西娅流泪。她的视线转过来,碧玉一样的眸子落进艾莉西娅眼底,教她的心跳停止。
“我闻上去怎么样。”皇帝抬起手。她拨开艾莉西娅垂落的金发,粗糙的指肚拂过她的脖子,扣住她的后脑。被她触碰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