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托马挑起粗眉毛,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笑声像在砂纸上磨过。“小姑娘,说大话可不是什么好品质。传出去,当心将来找不到婆家。”
“我没骗你。伊万也不是我的什么舅舅。我的父亲是守望城的主人,奥维利亚大公,艾诺家的埃顿。我以奥维利亚长公主的身份,担保我对你承诺的,句句属实。”
“小姐啊……”伊万长叹一声闭上眼睛,似乎不愿面对眼前的现实。有那么一瞬间,托马僵住了,摆弄烟斗的手停下来,胸口的起伏也变得微弱。只有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铁锈色小眼睛,在两人之间不停扫过。
“讲究荣耀的伊万爵士,她说的都是真的吗?不对,好像不应该对一个说谎的贵族老爷抱有期待。你觉得呢,帝国人。”
“你一路谨慎,两次遇袭很没道理,刺杀是比较合理的解释。大可把价钱开高点,我想她付得起。”
托马又笑起来,粗短的手指摩挲腮帮上的粗短黑胡须,声音听得人心头发痒。“城堡里的活儿很诱人,听说还有免费的上好黑啤酒,可也得有命去喝。我那蠢儿子干啥都不行,没人看着两天就能把自己的头拧断。”
伊莎贝拉倏然站起,坐着的三个人都仰头看她。她整整衣摆,目光落在房间里的角弓上。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听从内心,争取到的武器。为了让父亲答应让自己学习射术,她一连求了他一整周。为此她答应永远侧骑,不再顶撞教养嬷嬷——至少公开场合不会,她承诺他会呆在秀坊,不论她的刺绣是多么粗陋。即便如此,骑士小说仍然魅力不减,在她峥嵘的梦里,她没有一次坐在领主夫人的高背椅上,她骑马持枪,身边驰骋的是伟大的帝国之光奥罗拉殿下。难不成,贝拉的勇气仅存在梦里?她打算空手而归,眼睁睁看着父亲死去?那还算作什么勇士呢?伊莎贝拉深吸了一口气,就在大家以为她放弃谈判打算转身离去的时候,少女开口了。
“我跟你们一起去。”
“这不可能!请您收回那句话!”伊万大惊,从椅子上蹦起来;托马眉毛抬得老高,额头上挤出一大排褶皱;克莉斯抱起手臂,眼神冷得叫人害怕。
“我的职责让我阻止您,尊贵的小姐。”克莉斯说。
“你是我雇来的,我现在就可以让你的职责走开。”
“我们为你死了四个人,小姐,这时候迫切需要一名优秀的剑士。您该不会想要雇下那个倒在台阶上的醉汉吧?其他的帝国人……恐怕我没时间帮你考验他们的身手和忠诚。”
克莉斯耸耸肩,伊莎贝拉都没想过原来她还会耸肩。托马的软化让她松了一大口气,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她以为是这样。
“总之,我现在只要说服你就可以了吧?”
打发了两个老头子之后,伊莎贝拉重新坐下来。她细细打量对面的人,克莉斯给她的感觉,跟其他佣兵都不一样。她让她想起盖伦侍卫长,在认识的人里面,只有那位骑士的背,能够做到刀削一般地挺直。不,她的锐利程度甚至要超过盖伦爵士,她就是一柄剑。她的黑皮甲上打了秘法纹章,是可以抵挡帝国□□的高级纹章。她真是一个谜。伊莎贝拉又想起那个不伦不类的梦。
梦就是预言。有个声音在心底悄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