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敲打红瓦片与玻璃窗,掩盖了绯娜的脚步声。她在伊莎贝拉身后站定,对方依旧浑然不觉。平心而论,她倒算是个小美人儿,绯娜盯着伊莎贝拉头顶深褐的发涡琢磨。小美人身上有股少女清淡的芳香,只可惜是个傻姑娘,什么都不懂。绯娜起了玩性,探出胳膊,一下子抽走她的书。伊莎贝拉吓了一跳,回头发现是绯娜,震惊更甚。她试图立刻站起来,无奈坐了太久,发麻的双腿让她跌坐回去。
“下午好,殿下。”她强作镇定,一定没人告诉过她,她的眼睛是透明的,什么也藏不住。绯娜觉得很好笑,就真的笑起来。她拨弄书页,纸张哗哗作响。奥维利亚还造不出这种纸张,但作者却是他们的蹩脚诗人索伦。
“
《红犄角的马与公主》,他写的玩意儿也能看?是嫌脸丢得不够,还是你们奥维利亚的读者品味独特?”
“不,这是……”伊莎贝拉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她可真好玩,看书也能看得满脸红晕,岂止脸红,就连耳郭都有些粉色痕迹。绯娜一下子明白过来,微勾嘴角。“克莉斯送你的。”被她说中心事,伊莎贝拉忙不迭站起身,连连摆动双手。“不不,只是借我看而已,为了感谢我那天留她过夜。她说她常去双子塔借书看……”绯娜的唇角越扬越高,终于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伊莎贝拉住了嘴,紫罗兰的眼里满是茫然。
“我的老天,你们俩真是啰嗦得荡气回肠,要是不在一起,莫娜尔就得动用金箭亲自登场了。”绯娜捏住书脊甩动,“学会的藏书都有钢印,我看她是真不会说谎,也只能欺负你这个没见识的外地人。‘我喜欢你,我也知道你喜欢我,但我不能让你知道我喜欢你,啊——莫娜尔金色的光辉,你总是如此弄人——’”
我们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脸皮很薄,绯娜含笑端详,看她这脸红得,跟刷漆似的。绯娜很清楚,这种感情就像是大坝,耗费十多年光阴续满了水,一旦捅破那层墙壁,只会一发不可收拾。到那时一切都会不一样,它将冲毁粗陋的奥维利亚石房子,淹没他们从未精耕细作过的田地。旧有的一切不复存在,新的世界同时诞生。没有破坏,哪来的建设。这是个绝好的突破口,绯娜能看到堤坝业已裂开一道细缝,涓涓细流穿过缝隙,透出甜酒般的诱人气息。
绯娜找了把椅子坐下来,翘起腿欣赏伊莎贝拉手足无措的样子,同时击碎她掩饰尴尬的企图。“不用叫人进来服侍,我不渴,也不饿。坐下吧,咱们好好聊聊。把椅子搬过来,我最近太忙,难得有功夫。”
伊莎贝拉很听话,真的动手搬椅子。雕花的橡木椅对她来说很沉,呵,典型的奥维利亚小姐,跟泽娅倒是一对。绯娜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她十指交握,放在大腿上,观赏伊莎贝拉努力在保持安静和挪动橡木椅之间寻找平衡的模样。奥维利亚的小姐笨手笨脚地摆弄大椅子,最后椅脚还是挂到地毯,把那张黯淡无光的山羊皮扯得变形。
“你早上还在练箭吗?”绯娜指指地板,“这可不是弓箭手的手劲儿。”
“角弓没帝国长弓那么硬,”伊莎贝拉的口气暴露了她的心虚,“离开黑岩堡以来,我就没怎么正经练过。”
“怪我没给你安排射箭场?花园不还有块空地吗?我让他们今晚就给你清出来。还想要什么?剑术老师?”伊莎贝拉的眼睛灯笼一般骤然点亮,绯娜笑出了声,微倾上身道出重点:“瞧瞧咱们的小姐,手上连块茧子都没有。你会握剑吗?拿得动吗?灌铅的练习用剑呢?可得给你寻个好老师。一个有耐心,对你负责,愿意手把手从头教起的老师。我想想,嗯,我们的克莉斯爵士就挺合适。”简直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了。
伊莎贝拉脸皮红若染血,绯娜不给她拒绝的余地,接着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的小姐。克莉斯曾是姐姐的贴身护卫,是帝国一流的勇士。”伊莎贝拉吃了一惊,绯娜只得继续解释,“姐姐欣赏她在蒙塔战中的英勇表现,让她保护自己的安全。当然,也许不全是冲着她的武技,但我相信姐姐的眼光,她看得总是长远些。”
“您很爱她,我是说,帝国之光那样的人,受人爱戴,理所当然。我在家的时候就听过好多她的故事,心想如果她是我的领袖或长辈,我也会敬爱她,发自内心。”
“用不着说这种话来讨好我。”
“不不,我是认真的,如果冒犯了您,我很抱歉。”她看起来不像在说假话,或许这小丫头根本不会说谎。绯娜温柔叹息,“她是……她是太阳一样的人。难得奥维利亚还有你这样开明的人。”